枇杷（2 / 2）
她从带过来的壶中给每人倒了一碗，连裴敬之也没放过，盯着他们每人都把枇杷叶和雪梨煎成的这碗汤水给喝了完。
枇杷叶煎煮而成的水带有微微的苦味和涩感，口感十分清凉，从喉咙流入时把嗓子的干燥咳痒轻柔地抚平。雪梨的加入使得煎出来的水更加鲜润甜香，梨肉的清香浓郁，经过高温煎煮的梨肉会略微发酸，于是又加入了些冰糖来中和这酸味，整体清润柔和。
最近的风吹得有些干燥，他们几个连带着江杳杳自己都咳得有些厉害，枇杷叶梨子水正是对症，清热化痰，止咳润肺。
江杳杳煎出来的这枇杷叶水并不难喝，只是枇杷叶的味道虽与梨融合得很好，又放了几颗冰糖，但还是带着些许苦涩感，裴敬之自然是神色如常地一口喝完，裴娴先是抿了一口，尝了尝味，微微皱了眉，但还是咕噜咕噜闷了下去。
剩下最小的裴桓，最爱酸甜的口感，一点点苦味就撇起嘴，每次生病喝药都没少花工夫，众人轮番上阵，最后还是江杳杳想了法子，在请教了大夫过后，将汤药与蜂蜜一起熬成软黏的药丸，才勉强喂下。
枇杷叶水虽没苦到汤药的程度，但对于裴桓来说也的确不太好喝，他的鼻子也跟裴敬之一样灵敏，只闻了闻就已嗅出微微的苦味，小脸也跟着变苦，但见到阿娘正用威严的目光凝视着自己，眼一闭，视死如归般地一饮而尽。
瞧着裴桓乖乖喝完了枇杷叶水，江杳杳变戏法一般，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根棒棒糖来。裴桓的眼睛瞬间便亮了，舌尖上残留的枇杷叶水味也不苦了，喜滋滋地从阿娘手中接过糖，拆开包在外头的油纸，一口含在嘴里。
江杳杳自己做的棒棒糖用的是雪梨和山楂，加了一点点红糖，原料十分健康，对干痒的嗓子也十分滋润，不会齁得加重咳嗽，不过……
“吃了糖，就不要忘记答应阿娘的，每天早晚认真刷牙哦！”
裴桓喜欢吃糖，容易伤牙，虽然现在的还是乳牙，但江杳杳想从小培养他好好刷牙的习惯，便与他约法三章，若是不好好刷牙，就没有酸酸甜甜的糖果吃。
古人洁齿，粗糙点的就用点盐或茶水漱漱口，而讲究些的，就取细嫩的杨柳枝，将枝条的前端剥皮咬软，再配上一些用药材磨成洁牙的药粉，细细涂抹。而近年来，街市上也出现了一些美观的小刷子，可以用来刷牙，就是刷毛大多用马尾所制，较为坚硬，用起来颇不舒服，江杳杳找人用马鬃做了几把牙刷，这才柔软些。
裴桓吃着糖，点头如捣碎：“放心吧阿娘，阿桓都记着的，每天都有好好刷！”
裴娴已经过了最爱吃糖的年纪，对于棒棒糖的兴趣已经大大减退，江杳杳偶尔做些造型别致或者口味独特的，她才会好奇地尝上一支。她现在喜欢的是各种香甜软糯的糕点，特别是乳制品，常常偷偷吃多了糕点，而吃不下正餐的饭食。
江杳杳总是会故作严肃地板起脸来，教育她一顿，几次过后，她便克制了许多，只在实在馋了时，才吃上几块，有了些饱腹感就马上停嘴。
在成婚生崽前，江杳杳可真没有料到，日后家里居然是她负责唱红脸，而裴敬之负责唱白脸，是个慈父严母的家庭结构。
说是“严母”，但其实江杳杳只是在孩子们犯错时会故意严肃些，实则并不太苛责他们，毕竟孩子们犯的诸如贪吃之类的毛病，她自己都有，只是成年人了，自制力会更强一些。
而“慈父”裴敬之，实在是因为平日里公务太过繁忙，与孩子们相处的时候也少很多，距离产生美，让两个孩子对这位阿爹的印象，美化上不少。
不过若是问两个崽崽，更喜欢阿娘还是阿爹时，裴桓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更喜欢阿娘！”毕竟阿娘香香软软的，除了他干坏事的时候喜欢板着脸，平日里都会耐心地陪他玩，更重要的是，阿娘会做好多好吃的，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裴娴年纪要大些，比起懵懂的裴桓要成熟不少，有着同江杳杳一般的狡黠，反问道：“那您是更喜欢您的阿爹还是阿娘呢？我的阿爹阿娘，我都一样喜欢！”
江杳杳把新做的牛乳米糕从食盒里拿出来给裴娴，裴娴懂事地给爹娘和弟弟都留了一块，拿起自己的那份开开心心地吃了。
“有没有特意给我做的呀？”裴敬之弯下腰，脑袋轻轻搭在江杳杳的肩膀上，语调哀怨，“我也怕苦的。”
江杳杳顺手将十指插到他的发隙中，他的头发乌黑油亮，十分顺滑，没有太多阻力就顺利地穿了过去，在他的头顶上来回轻揉：“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们抢吃的呀？喏，女儿给你留了糕了，赶紧吃你的吧。”
裴敬之的双手早已用胰子洗了干净，散发出淡淡的清雅香气，他拿起一块米糕放到嘴里，又将另一块塞到江杳杳口中：“嗯，真是又香又甜，同你一般。”
江杳杳微微扭头避开裴敬之蹭过来的脸颊：“注意点啊，孩子们还在旁边看着呢。”
“我们夫妻琴瑟和鸣，鹣鲽情深，是孩子们未来婚姻的好榜样，就当让他们提早学习学习，你说对是不对？”裴敬之温热的鼻息在江杳杳耳边磨蹭，有些痒痒的。
“阿爹阿娘，我们想去玩秋千！”
裴娴牵着裴桓一起哒哒跑了过来。
他们所说的秋千，是裴敬之特意找工匠在院子中搭的。最初的时候，秋千还只有一座，是裴敬之做给江杳杳解闷的，秋千架上还缠了些花蔓，春日来临的时候，秋千架上的花朵绽放，荡起秋千时，会有粉嫩的花瓣飘落，十分美丽。
后来裴娴出生，也想玩秋千，原本的这座又太高，裴敬之就另外给裴娴也搭了座小秋千，又在秋千板上围了圈护栏，不怕裴娴在玩耍时掉下去。
而到裴桓也从咿咿呀呀的小婴儿长大了些之后，对这秋千架也十分好奇，吵着要玩，而那座小秋千又无法同时容纳裴娴和裴桓姐弟两人一同玩耍，于是又在原先的小秋千架边上，又搭了一座。
好在裴府的院子着实是挺大，三架秋千摆在院中，也不显得拥挤，江杳杳还与裴敬之开玩笑，让他不如给自己也搭上一座，一家四口一起荡秋千。
“去吧，让嬷嬷们陪你们一起先过去玩，阿爹阿娘一会就来。”裴敬之拍拍两个崽的脑袋，看着他们欢呼雀跃地往秋千的方向跑去。
“也不知道这些枇杷到底能不能长出来。”江杳杳低头看着裴敬之刚开垦完的那一小方地，“走吧，去陪他们玩秋千吧。”
“别急，我们还有要紧事没做呢。”裴敬之一手搂住江杳杳的腰，一手擡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下去。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待到十年之后，种下的枇杷树将会长得亭亭如盖，硕果满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