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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湛陵出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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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们最先是从风声里察觉到不对的。

一开始,是城里的捕快悄悄议论,说南方出了乱子,说是从哪冒出来的一股“前朝余孽”,旗帜打的是复国的大旗,先后吞了几座边城,攻势极猛,朝廷三次派兵镇压,都无功而返。

没人当真。

毕竟朝廷强兵在握,怎么会怕几只土鸡瓦狗?

更何况,那是叛军,叛军哪有不烧杀抢掠的道理?

一批接一批的百姓逃出南方,家当背了一背篓,孩子抱一个、牵一个,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安。

他们都以为,苦日子来了。

谁能想到前朝的人卷土重来?

谁又能赌得起这群披甲持刃的兵是不是疯子?

于是人一跑就是成村成镇,鸡犬不留,门锁都顾不上,田也不收,仓也不关,只盼能逃得一命。

而南方真正的变天,就是在这批人走后开始的。

那些走不掉的老人、病人、瘸腿的、瞎眼的、连饭都难做一口的,躲在屋里抖了一天一夜,等着城门口传来哭声、火光、血腥味。

结果却听见了马蹄声整齐地响过街巷,兵刃入鞘,轻声低语,还有人敲门递粮。

一座座空了大半的城池,没等来洗劫,而是迎来了整编队伍,整齐地卸下粮仓、搬来农具,把官府那点积年不动的账册重新登记,一户户分配田地。

农具、种子,统统按人口下发,哪家房子破了,就派人修。

哪条水渠断了,就立刻挖新。

不管信不信,他们就是这么干了。

最早那几批老人甚至还误以为这是在演戏,直到看见自己家门口被修好的泥墙、地里种下的第一茬新苗、锅灶里真正烧开的水,那种荒诞的感觉才慢慢转为呆滞。

再往后,是震惊。

然后,是悄悄的感激。

等再后来,就变成他们口中一句句的“还好我没跑”。

但那些跑出去的百姓想回时,却没那么简单了。

复国军在所有旧百姓的土地边缘都设了关卡,重新登记户籍、核查家谱,连逃难的路线都要查。

不是谁回来都能重新安家。

有些人被查明身份不清,或者无户无名的,就直接被编进开垦队,从最苦的荒地干起,靠出工挣吃饭。

再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来、随便占。

落在百姓眼中,没想到这群“复国余孽”,看起来比朝廷还讲规矩。

京城终究也不是听不见风的耳聋之地。

南方那些事,一开始朝堂还装作不在意,只道是乱民作祟,过几日自会平。

可三道兵马无一回音,连带着驻地文书皆断,御史台急了,兵部慌了,百官眼神里都开始浮动。

最叫人坐立难安的,是南地的老百姓非但不反,反而传来一句句诡异到刺耳的夸赞——“比朝廷还像官。”

这话传进金銮殿时,陛下脸色冷到了极点,手里的玉简都险些捏碎。

朝堂上的气氛,一夜之间从沉默变成了惊惶。

这年头,陛下手下已没多少能用的了。

能征善战的,不是折损沙场、尸骨未寒,就是被湛丞那边收罗过半,明面归顺、暗地归心,连兵部侍郎都说一句“再打下去,恐怕真要打到自己人身上”。

而剩下的这些文臣武将,哪个不是趋利避害、只会摇尾?

最后陛下只能冷声点人:“湛家。”

殿中一静。

无人敢出声,毕竟湛家,差点是要被彻底抄的。

湛丞的身世,从他开始起复的时候就藏不住了。

没想到湛丞竟然是被湛侯府养大,一直到现在还能养兵买马开始造反!

皇帝气的直接要抄湛家九族。

哪知道如此却没人可用,只剩下湛家。

而湛陵。

年少,精明,不曾入仕,清白干净,又真真切切,是湛侯爷的亲子。

“让湛侯起复,携亲子湛陵出使南方。”陛下冷冷道,“既是湛家的人,便替朕走这一趟。”

朝臣们纷纷跪下应命,没人敢再言一句。

毕竟如今这局势……能用的,确实也只剩下湛家了。

……

湛家侯府,如今早已不复当年风光。

曾几何时,这里门庭如市,朝臣权贵络绎不绝,就连宫里的嬷嬷来传旨也得先候在花厅。

可自从那年湛丞被揭出身世,被一纸密折拉入天牢,侯府也随之被推上风口浪尖。

罪名是私藏逆血,图谋不轨,差一点就抄了满门九族。

那一夜,侯府灯火通明,哭声震天。

被压进大牢的人,死的死、疯的疯,就连世代忠仆都有人不堪刑罚咬舌而亡。

后来虽说罪名未坐实,陛下一声“看在老臣多年功绩”下旨留下一线生机,可湛家……已如风中残枝。

如今偌大一座府邸,只剩寥寥不到十个小厮丫鬟,日日小心翼翼地打扫院子,连咳嗽都压着嗓子,不敢让外头听见半点动静。

几个姨娘,没孩子的早在府难那天就收拾细软一夜逃了个干净。

剩下的,带着骨肉的,也不过缩在偏院不敢出门,听风吹草动就瑟瑟发抖。

再没人敢说“湛家是天家外戚、百年勋贵”了。

侯府大房主母久病在床,日夜卧榻,连话都说不清,只靠几根银针吊命。

至于老夫人,在那场动荡后第二日便一病不起,悄然去了。

风声未止,湛家已是一地残灰。

书房内,一盏孤灯摇曳微光。

湛侯爷眉眼低沉,头发已有些许斑白,披着半件鹤氅,坐在榻上看着对面那名少年。

“这趟你要去见湛丞,”他声音低哑,透着疲惫,“是奉旨前往,不是私情相认。你记住——”

湛陵站着,背挺得笔直,容貌俊朗清隽,一双眼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沉静和冷光。

“孩儿明白。”他说。

“他如今不是湛家的人,是陛下的钦犯。你也不是去做兄弟,是去查清南方真假。”侯爷一字一句道。

“若他真图谋不轨……”

他没往下说,只是手指缓缓在几页残卷上摩挲,眼神隐隐泛起痛意。

湛陵静静看着那只略显苍老的手,许久,才轻声开口:

“我知道我是谁。”

……

湛陵立在那儿,沉默良久。

窗外风起,摇落檐角的一枝枯叶,书房烛火跳了两下,微光里,他的神色动了动,终于还是问出口:

“父亲,当年……爷爷真的没留下什么遗言吗?”

这话一出,侯爷的指尖顿了顿。

许久,他才抬眸望了湛陵一眼,眼底那抹复杂,沉沉地像是积压了太多年。

“你也在怀疑。”

他语气并无起伏,只是低低说了一句,便低头取出书案底下一只尘封多年的锦匣。

那匣子他藏了很久,没人知道它还在,更没人敢提起。

“这是你爷爷走之前留下的。”他说着,将那匣子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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