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离别(2 / 2)
平野沉吟许久:“……好。”
离开之前,平野还是回了一趟客栈,他自觉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却又想到那包袱里还有几瓶上好的膏药。那东西是他们师门研制而成的,虽算不上什么神药,但医治跌打肿伤,效果却极好。
这一次他再不敢从大门进去,而是避开眼目,轻功上了房顶,见周围没有排查之后,又飞檐走壁进了房间。
想必自他昨日一走,这里已经被那些个官差翻找了一次,包裹里头的银子早已经不知所踪,幸好那些药瓶他早就拿了出来,那些个官差大概也是看不上这些东西,竟然任由不甚显眼的膏药就那么放在木台上。
平野将它们带走,走之前,他的脚步顿住了。
渡月……
姜渡月每一次出现都那样神秘,的确宛如月光下万物,朦胧而美丽,叫人抓不住,也猜不透。
眼下,姜渡月又会在哪里?
平野心中万般纠结……他眼下在这里多待一秒,就多一分风险。可若是让他就这样毫无顾忌地离去,他也是万般不舍。
他没来得及和姜渡月和盘托出他们的计划,连句道歉都来不及,眼下就要离开。
可就这样离开么……
平野只觉心口一阵沉闷。
再见见对方吧,哪怕什么都不说……总好过一声不吭。
平野紧张地抚摸着窗棂,随后一个翻身,飞步踏到姜渡月的窗前。他原本想着姜渡月若是在房中,此刻必然愤怒万分,他心中准备了好一番赔礼道歉——
可房中却空无一人。
平野顿时失神不已。
“渡月……”他叹息着,下一秒,房门却被猛地推开。
“公子!”
平野剑已出鞘,立刻收了回来。
“大勇?!”
袁大勇立时惊骇,却又马上想到了什么,转身关上了大门!
“公子,真的是你……我还以为你已经被……”袁大勇手足无措,说话时也结结巴巴,“还好你没事,不然我真是于心有愧。不过你是为何得罪了那群官差?说来也奇怪,昨天下午他们来找你不见,晚上官府就失火——”
说到此处,袁大勇噤声,顿时狐疑地看着平野:“不会是你……”
“不是在下。”平野道,“这件事,大勇,也是说来话长。可现下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将前因后果给你说个明白……”
袁大勇见平野神色严厉,顿时也明白几分:“你们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自然有些我听不得的话。公子你也莫要放在心上。”环顾四周,这才想起自己亦是有事在身,“对了公子,你昨天让我们出去找姜少侠,我们也没个头绪,人是没找着,他房间内的东西……”
平野心头一惊,问:“他房间内的东西怎么了?”
“好似是丢了。”
“丢了什么?”
平野私下张望,果然这房子里干净得出奇,仿佛从未有人住过。
“我也不知道。”袁大勇懊悔道,“昨天那些官差在你房间里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自然就去了其他房间,姜少侠这里他们也没放过,兴许是那个时候丢的……”
平野眼前闪过和姜渡月初次相遇时,对方自他手中拿走那块佩玉。
“……不过,有一样东西,被我收起来了。”袁大勇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抱出一块由深色布料裹住的物件,“昨日早上,我发现姜少侠不见了,这琵琶还留在这里,我虽不懂乐器,却也明白它是个珍贵之物,我们没找见姜少侠,回来之后我左思右想,怕遇上贼人盗窃,便想了个法子将它藏了起来……眼下我不知姜少侠何时归来,但再放在这里,想必也不是好事。”
琵琶?
平野一愣,这东西,难道不是叫做“芙泣”?
没等他多想,走廊外传来高低不平的脚步声。袁大勇立刻推了平野一把:“公子你先走吧!”
平野回头一看,这才发现窗户大敞,想必袁大勇方才就已明白他非寻常路而来。
“大勇,保重。”平野回眸。
平凡的店小二却对他一笑,那笑容的意味太多,最后却只能从风中捕捉到一句:“我也算是做了一件……行侠仗义的好事吧。”
平野抱着芙泣——不,琵琶——回到约定的地点,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此。
成疏雨面露焦急,总算是见到了平野,脸色这才回暖一些:“大哥,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事……”她一眼便看到了被麻布包裹着的乐器,“这是琵琶?”
“是。”平野颔首,“我方才原本想要再见见渡月,却不成想他不在客栈,只留下了这把芙……琵琶。”他轻抚琵琶,低声道,“我不知道渡月身在何处,可这琵琶,想必也是他的心爱之物……”
可既然是心爱之物,为何会被遗留在客栈之中?
姜渡月没说要走,却也没说要留。
原本平野只觉得姜渡月是负气而去,眼下的光景却又隐约透出一丝不对劲来。他说不上来,又觉得诡异。
“这把琵琶,我原本是想留在你这里,可渡月弹琵琶的被许多人瞧见过……”
成疏雨道:“大哥,你且将它带在身边吧!若是姜少侠现身,我自会告诉他这把琵琶的去处!”
“可惜我不知他在何处,不然也能向他道别……”平野坐上了马车,将琵琶小心谨慎地放在车中的软榻之上,一时之间竟有些晃神。渡月,你去了哪里?你我二人纵然是萍水相逢,可我对你想要亲近,你却不知所踪,连个让我向你道歉的机会也不曾留下……
“大哥,莫要感伤。”成疏雨虽是这样安慰,自己也红了双眼,用手帕擦拭了几下,喑哑道,“有缘之人自会相逢……”
平野心中五味杂陈,可目下并非伤感的时刻,只能强行压制住心情,道:“今后,妹子你切记,一定要万事小心,无论遇到什么,且以自身性命为第一。”
“我都明白,”成疏雨抽泣道,“大哥,你也是。”
“不必为我忧心。”平野忽地想到了什么,柔声道,“妹子,将来若是你走投无路,你可前往青玄派,报我的名号,我们师门也能护佑你一时……”
“大哥!”听到此话,成疏雨已经泪如雨下,“大哥,此番恩情,妹子牢记在心……此生不忘!”
再说下去,难免徒增伤感。平野心肠本就极软,离别的场景教他心中不忍。
深吸一口气,望着逐渐模糊的景象,平野对成疏雨沉声道:“妹子,珍重!”
啪!
“驾!”
一道长鞭,马儿顿时惊醒了一般朝前跑去。
落日之下,滚滚红尘。
长街荒败。
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成疏雨久久无法言语,待那蹄声消失于耳际,她终于转身向着城内走去。
高婶带着兰儿守在商行门口,遥望着成疏雨的身后:“小姐……”
成疏雨抹了一把脸,兰儿冲到她怀中,擡眸问:“真的要把顺儿和哑女姐姐送走么?”
成疏雨抚摸兰儿的发丝:“这是不得已而为之。”
“什么叫‘不得已’?”女童不解。
成疏雨指着远处的落日:“兰儿,你瞧见了那太阳没有?”
“兰儿瞧见了。”
“兰儿能拦住太阳西沉么?”
“……兰儿不能。”小姑娘呆呆地看着,只是心中涌起一阵陌生的难过,“兰儿拦不住太阳西沉,兰儿也拦不住月亮升起……”
小姑娘眨着眼睛,她想要落泪,却只是伸出小手,将手高高举起,与远处的山头平齐。
那正是日头沉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