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1章 “夫为妻纲”（2 / 2）
“这些伤痕……已经有些年头了。”平野惊愕不已，“袁庄主，我和幼鸣虽不知你从前经历了什么，但请你放心，我们并非以貌取人之辈。”
元讷收敛眼中情绪，转向平野，略微有些惊诧。
平野又道：“那日庄主你冒雨前来营救我们，我和幼鸣心中感激不尽，说你是恩人也不为过，又怎会因貌生恶，背信弃义。”
“你倒是自有一套你的道理。”元讷细细查看眼前的青年人，只见其双目有神，目光真诚，所言并不似作伪，“只是你该明白，我对你这样的名门弟子，向来是有成见的。”
他原本等着平野发怒，却不想平野竟忍俊不禁道：“庄主竟能直言不讳对我的成见，可见庄主并非那等惺惺作态的小人。既是如此光明磊落的君子，哪怕你我话不投机，我却也敬庄主三分。”
元讷拿住茶杯已放在唇边，手上却是停住了。
只听姜渡月于平野耳边低声道：“你敬他三分，我却没你那等雅量。”转向元讷道，“平野于我，已是神魂一体，这位袁庄主，他是个脾性温善的笨蛋，我却不是。你若是再刁难于他，此地我们也不便久留了。”
元讷闻言，心中既惊又疑：“幼鸣，你和他……”
“做夫君的，没有不护着自己娘子的道理。”姜渡月说得自然坦率，平野却心惊肉跳，险些将茶水呛出来，耳根子更是深红如血。
元讷心中虽有料想，却不想姜渡月坦白至此。心中忽而震颤不已，久久无法言语。
平野咳嗽一声，扯扯姜渡月衣袖：“……在袁庄主面前，咱们还是莫要……”
“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姜渡月怪道，“若是他对我们心诚，愿意与我们结交，我和你之间的事，早晚都有让他知晓的一天。若是为了别的而来，这便更好，让天下所有人知晓你是我的，从此便无人敢觊觎于你了。于我而言，说了便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我没有不说的道理。”
平野知晓姜渡月天马行空，心思异于常人，却仍旧是被打个措手不及，一时竟想不出反驳之语，便只能羞臊着任姜渡月去了。
元讷心中惊涛骇浪，袖中已藏了毒针想要再“惩治”平野一番，亦是没想到姜渡月竟有此“豪言壮语”。姜渡月说着无心，倒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罢了。”元讷按下心中波澜，“木已成舟，看来幼鸣于你十分上心。”
元讷并非初入江湖，见姜渡月对平野袒护至此，明白此刻出手刁难，只会令少年对他心生厌恶。
姜渡月“哼”了一声，擡起下巴：“我对谁上心，倒是不用和你报备。”
平野哄道：“幼鸣，袁庄主也是关心你。”
“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娃娃，哪有什么人都来关心我的本事。”姜渡月道。
元讷闻言，借坡下驴：“幼鸣，我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关心你，但你放心，我也并非心怀不轨，另有所图。想必敏行……想必慕庄主已经告诉你们二人我同他的关系。既他将你们视作亲生弟弟，我自然也不能对你们二位不闻不问。”
“慕大哥说你们是青梅竹马，着实令我没想到。”平野笑道，“但你们二人一静一动，又正如太极八卦图一般，细细想来也是合理。”
元讷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竟是先打趣起他来了，眼前忽而闪过无忧无虑的童年，再看姜渡月这和他姐姐五分相似的面容，一时间竟是恍惚如梦，竟不知自己是生是死了。
“……袁庄主？”平野试探道，“你可是还好？”
“……”
元讷收回心神，强装镇定，饮下一口茶水，却见杯中一阵微颤。
原是水动。
“无碍。”元讷深吸一口气，起身从柜中拿出一个乌木盒子，此盒子十分普通，无一丝一毫的点缀，“这里头的东西，是我想给幼鸣的东西。你们回去再打开吧。”
姜渡月疑道：“为何给我？”
“自然是我想给你。”
“我和你无亲无故。”姜渡月道，“我可不做白欠人情债的事。”
元讷被“无亲无故”四字刺得心口发酸，可他明白如今不是揭露身份的好时机，忍下悲痛，道：“你的大哥于我有恩，我如今见不到他，便将这酬谢交到你手上。这理由可还行得通？”
“那你便亲自交到他手上。”姜渡月将盒子往回一推，“我不代他收礼。”
“呵呵……”元讷笑了，“小幼鸣，你觉着，若是我能找到他，为何又来找你呢？”
姜渡月手掌顿时收紧。
元讷继续道：“你也莫要担心我是在诈你，楚随云失踪一事，我早有耳闻。想必你下山也是为了寻他。若是你愿意，我自然肯为寻他出一份力。”
见姜渡月眼神渐冷，平野心道不好，连在桌下握住了姜渡月的手掌，掌心的拳头登时松了。
平野插话道：“袁庄主，这坊间传言可信不得。”
“看来还是我不够诚信了。”元讷不作辩解，“我不过是希望幼鸣知道，我是真心结交，对幼鸣并无恶意。”眼神转向平野，若有所思道，“若是我有恶意，自然有千万种法子，有何必与你们二位开诚布公呢？你说呢，平少侠？”
平野被这眼神一震。
从这“袁庄主”身上的伤痕来看，那场“大火”并非小打小闹，能从那火里死里逃生，定有超脱常人的心性意志。如此坚毅之人，定非等闲之辈。
如今问他这一句，不似“寻求意见”，反而更似一句威胁了。
不过么……
“我自然听幼鸣的意思。”平野淡然一笑，毫不犹豫，“袁庄主，我这人向来是没什么主见的，反而遇见了幼鸣，我方知什么才是‘定海神针’。夫妻之间，夫为妻纲。我虽是男子，未和幼鸣成婚，但到底已经是幼鸣的人了，无论大事小情，自然是他做主。”
元讷本想刁难平野一番，却不料被平野洞察心事，反将一军。
“挑拨”不成，反倒是让平野如此这般对姜渡月“表忠心”。
只见少年人眼神惊诧，先前对元讷的不满一扫而空，眼中竟是说不尽的惊喜和欢欣。
元讷竟久违感受到“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错。”姜渡月心情大好，反倒是对元讷和颜悦色起来，“平野只依着我的意思，你也莫要为难他了。”又道，“至于你方才所言，你和我大哥之间略有故交，我勉强信你的话。可这东西，你还是自己收着吧。等到你同他相见之后，亲自交给他也不迟。”
语毕，起身对平野道：“走了。”
平野歉然一笑：“袁庄主，我和幼鸣还有要事，再会。”又道，“待到我们担心之时尘埃落地，自然会宴请庄主，届时还请庄主赏个薄面。”
元讷瞧着二人一并离去，放下茶杯。
阿嶂摸不着头脑：“庄主，少主和平少侠就这么走了？”
元讷蔑他一眼：“不若你当如何？”
“为何不直接说明少主的身份？”阿嶂道，“还有楚大侠失踪一事，你不是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幼鸣现在对我仍是设有心防，就算我说了，他怎会信？如此，我再提及楚随云一事，便显得我颇有心机城府了。”
“原来如此，是阿嶂浅薄了。”
元讷垂眸，只见茶水清澈见底，映出他一双深色眼眸：“不赖你。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快搅扰皎儿的生活……可……”他哀叹一声，“可天不遂人愿。皎儿既已入世，我便只能护他左右了。不论他如何看我，我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回程路上，姜渡月眉目皆带笑意。
平野侧头去瞧，故意问道：“我的心肝，怎么见了庄主一面，心情便这样好了？”
“明知故问。”姜渡月不笑则矣，笑起来更是倾城之色，迷得平野心神都有些恍惚了，“平野，你说你在山上潜心学武，我倒是有点不信了。你这张嘴，是不是还骗过旁人？”
嘴上是谴责，语气却是喜欢得紧。
平野哪里瞧不出来，连忙道：“心肝这话可是冤枉我了，我是遇见了你，才修炼出这样的甜言蜜语出来，这天底下，难道还有人能胜过我的心肝？”又站在原地，左右瞧了瞧姜渡月的脸，“也亏的是我先遇见的幼鸣，若是被旁人捷足先登，我怕是要悔恨终身了。”
“哦？看来你是只喜欢我这张脸了。”姜渡月微微垂眼，“若是我这张脸毁了容，怕是你要弃我不顾了。”
“呸呸呸，这话怎么说得？”平野捂住他的嘴，“真有那一日，我也不会丢下我的心肝。”
“是么……”姜渡月挑眉，还想调侃男人几句，只觉背后一阵脚步。
唰！
一道暗器自脸旁擦过！
“幼鸣小心！”平野抽出羁魂，呼吸之间，已经挡在姜渡月身后。
而他左脸下侧已被暗器擦伤，一滴血珠，如泪珠一般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