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8章 棺中少年（1 / 2）
◇ 第78章 棺中少年
第七十八章
平野心头一喜：幼鸣说自己身世或许正和芳踪谷有关，如今已经觅到入口，说不准便能柳暗花明。
左右打探，四下里无人，平野找了个遍，依旧没有几人踪影，只能闻见这林中奇香不止，似花亦似酒，叫人沉醉不知日夜。
平野连忙定神，返回那石碑前，高声道：“晚辈青玄派弟子平野，误入此地，不慎打搅，还望谷内高人宽恕！”
静默片刻，依旧是没回声。
平野心中七上八下，一面是自己不知为何独身陷入这迷雾，一面是面对姜渡月身世之谜就在眼前。眼瞧着日头渐渐沉下去，林中雾气渐浓，光线渐暗，身体也逐渐冷了起来。
再这样待下去，就是不被猛兽袭击，怕是那香气也不是寻常之物……
平野咬牙，决心道：那我也是不得不进去一瞧了。
绕到石碑之后，果真见到一条小路，路极狭，仅能通一人，左右两边生长着不知名的植物，叶子边缘极为锋利，再往后看去，便是黢黑一片，再看不清了。
这条小道极安静，地面湿润，仿若不久前下过大雨，并不好走。
约有五十步后，道路渐宽。
平野只觉眼前刺痛，恍若一阵强光刺来，捂着眼睛后退几步，骇然睁大双眼。
眼前不是甚么秀丽山水，亦不是甚么地狱深渊。
只见不远处一块宽敞平地上，弟子们身穿玄青色短袍，高举长剑，动作整齐，精神抖擞。平地面前的正有一大殿，匾额上书“静心楼”。匾额下的男人面孔清俊，眼神凌厉，认真观摩弟子们的举动，颇有一股严师之态。
众人沉浸其中，无人察觉平野悄然走近。
平野颤声道：“师父……”
那匾额下的男子愕然擡头，严肃面庞上竟浮起一抹浅笑：“阿麟回来了？”
弟子们亦停下动作，齐齐回头，果真见到了平野，齐声道：“大师兄！”
平野心神震荡，忙上前，叩拜于危舟身前：“师父，恕徒儿无能，不能为你寻得解药。”
可危舟却是一愣，道：“甚么‘解药’？我不过是让你陪着账房先生清点库房，再让你去取点材料回来铸剑，和我却是毫无相干。”忙对底下众人招呼道，“琉璃，过来，带着你师兄去药阁瞧瞧。别是日头大了，在路上中暑了。”
平野恍惚，擡头一看，白日高悬。
正午。
这阳光……晃得他眼睛疼。
一少女从人群中走出，正是醉琉璃，平野却觉着少女的模样比之记忆中年轻几分，仿佛只有十一二岁。
“师兄，我就说这件事交给八仙去做最好不过了！”醉琉璃抱怨道，“你们总是让着他，甚么脏活累活都不让他做，倒是师兄你，一有空就帮着师父操持门中事务……”
平野笑道：“我年纪最长，自然是我牵头做事才好。你们年纪还小，八仙又是个能文善武的好苗子，平日里你们只管着练武读书，这些琐事便没必要操心了。”
醉琉璃不依不饶道：“可是师兄你知道，八仙前几天晚上还在偷偷哭呢，我怎么静得下去练剑呀！”
偷偷哭……
平野脑海中一道火花闪过：“八仙……十二岁了？”
只觉脑中一片混沌，却说不清道不明，平野额头剧痛，总觉着……忘了甚么。
醉琉璃拧着眉毛，上上下下打量平野：“大师兄，你究竟怎么了？八仙的生辰不就在三天前么？那天晚上我本想捉弄他，可我潜入他屋内才发现他眼角湿润了，手边还有师父……师伯留下的手稿。这些你都是知道的，还让我别告诉师父……”
“对了，这正是三天前的事情……”
怎么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难道是最近事务繁多，搞得他不知岁月了？
醉琉璃倒是心大，丝毫没注意到平野异样，引着大师兄一路到了药阁，推开门，药阁大厅东北处正有一面铜镜。
镜中青年——不，应当是少年——眸中露出错愕。
这是少年时期的平野。
神采飞扬，熠熠生光。
青玄派中的大师兄，青玄山上的少年郎。
师父说他天赋卓然，又夸他至真至纯——
——“可为师唯独就怕你……受‘情’这一字的牵绊。”
“师兄！你怎么了！”醉琉璃慌忙呼唤，“你怎么哭了！”
平野心口猛然一跳。
镜中青年木然回望，慢慢抚上脸庞：“我好似……忘记了一个人。”
指尖湿润，是泪。
平野往内厅里走，醉琉璃的声音愈发弱了，光线再度暗了下来。
渐渐地，恢复了寂静——
平野站定，却从药阁里走出来了。
眼前正是一片荒原，饿殍遍野。
“爹爹，娘亲，何时才能降暑——”男孩坐在门槛，身旁的麻衣女子正在用一把破旧蒲扇竭力给孩子祛暑。
母子俩身后，男人正在修补桌角。
“阿麟，再忍耐些，……咳咳……过了九月，兴许便会好了。”女子嘴唇和手掌均有干裂之状，脸色不虞，强忍不适道，“这几年旱涝不保，今年又大旱，莫说咱家，这庄子里也是颗粒无收……怕不是上天发怒……国祚将终……”
“当今天子德政，可年事已高，听闻太子即将继位，兴许……”
“你难道不知如今朝堂上分为太子和大皇子两派，为争国本，日夜不休……”娘亲哀叹道，“就算是太子继位，那又如何，天下照旧是姜家人的天下，和咱们这等草民又有何干……”
“只盼着我们的阿麟能够平安顺遂……”
“阿麟，你记着，无论你之后如何……你都要……咳咳……你都要保重自己……”
男孩尚且年幼，读不懂父母话中深意，只是重重点头：“阿麟明白了！”
平野茫然上前，天色突变，电闪雷鸣！
哗啦啦——
瓢泼大雨。
眼前的农田小舍被冲刷洗涤，霎时间砖瓦崩裂，木石俱下。
平野伸出双手，横挡双目，雨势倏而渐缓，睁开眼时，男孩已跪在屋前，披麻戴孝，不发一言。
“阿麟……”平野上前，不自觉地唤道。
幼童却只是固执地跪着，听不见风吹雨打。
平野同他跪在一处，眼前渐渐模糊不清——
啪！
玉器破碎，碎落满地。
平野仓皇起身，只见群林环绕，眼前竟是一面圆湖，湖边皆是白袍怪人，他们如幽灵一般绕湖而跪，口中喃喃，如念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