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8章 棺中少年（2 / 2）

怎么会……

怎么会……

他踉跄着前行，终于瞧见了湖心玉柱下的玉棺。

不对……哪里不对……这里不该是玉棺……

可是不该是玉棺，又该是什么呢？

池中水不深不浅，平野如被驱使一般，一深一浅地淌过。直至停在那雕刻繁花的精美玉棺之前。

他注视着棺中少年。

少年面如冠玉，眉似远山，双眸紧闭……他身穿霜色长袍，袍面金芍闪烁。

“你怎么了……”平野一愣，这话竟是自己问的，“你叫甚么……”

他克制不住，喋喋不休。

“我见了你，总觉得很熟悉……咱们可是从前见过？我叫平野，师从青玄派，你可听闻过我的师门……”

平野蹙眉，美貌少年不理会他，便叫他心烦。

难道是睡着了？

他敲敲玉棺边缘，耐心道：“你知道这是哪里么？他们十分恭敬你——”他回头瞧了一眼湖笔的白衣人们，颇感不适，“可我总觉着，他们想要杀了你。”

平野思索半晌，又道：“不若我带你离开，我虽然头一次下山，不同世事，到底也有一身武艺，护着你一人也是好的。”

棺中少年依旧沉默，平野失望道：他睡得极沉，兴许醒来时，已是猴年马月了。

正在郁郁不乐时，忽闻一阵兰花香气。

一道声音自空谷而来。

——“你可是想要唤醒他？”

这声音找不出主人，平野左右看了又看，道：“你是何人？你又在哪？”

“嘻嘻……”那声音笑了，“我是何人，你不必管。我只问你，要救他还是不救？”

平野继续问道：“他好生生的，需要我救他什么？”

“他就快死了，你看不出来么？”

平野一惊，忙去探少年的鼻息。

“你为何骗我！”他有些恼怒，“这少年明明好好的，你怎的咒人家！”

“我不骗你。不信你摸摸他的心口。”

平野半信半疑，手掌往心口一摸，冷汗直下：“他……他这里是空的。”

那声音得了意，悠哉道：“是啊，心空了，很快就死了。”

平野问：“那我如何才能救他？”

“很简单。”那声音愉悦道，“你把你内功悉数传给他，再把你的心掏出来就好了。”

平野大惊失色：“你想让我死？”

“不是让你死，只是以物换物。”那声音指责道，“你难道不想救他吗？”

“这……这……”平野左右为难，内心天人交战，最终诚实道，“我想救他。可是我救了他，我就会死。就没甚么两全其美的法子么？”

“我瞧你极有灵性，难道还不知，这世上焉有两全之法？”

平野坐在玉棺边缘，盯着馆中少年瞧了又瞧。

少年极美，眉宇间三分脆弱，七分英气，断不是那易碎的琉璃彩灯。怎么偏生就在这里，美人泣血，命不久矣？

“若是我不救他，他是不是很快就会没命？”

“不会，”那声音慢悠悠道，“只是一直困在此地，直到下一个愿意救他的人到来。”

“如果一直都没有人来呢？”

“那就一直困在此地。”

“……哦，那我是第几人呢？”

“说来也是稀奇，你是第一人。”那声音赞扬道，“你们兴许有些缘分。”

第一人。

真是好。

平野心想：便是我第一个瞧见他。

嘴上却说：“抱歉。我师父说了，我门内功不可擅自传授于人，恐内功相斥，反致两败俱伤。”

那声音问：“你真的要走？若是你走了，他或许至死都无法醒来。”

“嗯，我真的要走了。我还有事在身。”平野往前走了两步。

“甚么事？”

“……我为何告诉你。”

“好。”那声音极为遗憾，“那你走吧，我不拦你。”

“多谢。”

平野朝着夜空拱手，这次，那声音仿佛消失了，并不做回答。

平野心道：如此便是最好了。

他快步走到湖边，正欲回程。

脚步却顿住。

他频频回望——

棺中少年枕着鲜花，牡丹、芍药，鲜艳的、清丽的，一派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平野心神被摄住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可身体却动不了。不由自主地奔回那少年身旁，待到手指触碰到那少年的睫羽，却不知是睫毛颤抖，还是手指颤抖。

“……我们是不是真的是旧相识。”平野落下眼泪，就连自己都诧异，“不然我不明白，我为何这样舍不得你。”

他仔细端详少年的面容，自棺中捉起少年的手掌，将脸颊贴在其掌心。

闭上眼睛，面孔浮现起依恋的神态。

“我似是中了迷瘴……你是来剖我心的艳鬼么？”

喃喃自语，嗔怪又沉醉。

怪自己对少年一见生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那便拿去罢……拿去……都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