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1章 “别泪”(2 / 2)
这一觉却未能睡到次日,昏沉之中,听得外头的动静愈发大了,直到有人大喊道:“少主!准备出发了!”
出发?要去哪里?
平野猛地睁开眼睛,山庄里火光冲天,似有大的变故发生,而姜渡月站在门口,好似要陷入火光之中。
“幼鸣……”平野伸出手,想要抓住姜渡月,太过着急却分神脚下,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这声动静让姜渡月回过头来。
这一摔正是脚踝处,加之二人方才休息时手臂和小腿都被姜渡月压住了,一时间僵麻不已,竟站不起来了。可平野哪里管得了这些,他咬着牙想要往前爬,姜渡月不能陷入火光里,他不能……
“你想死了吗?”姜渡月心头一紧,将平野拽到了床上,果真见到脚踝上都是血。
平野心有余悸,顾不上姜渡月心头对他的仇恨,也顾不上自己这般会不会惹得姜渡月嫌恶,用手死死捧着姜渡月的脸:“这不是梦……”
梦,什么梦?
姜渡月正欲开口,阿嶂已经将马车牵了过来:“少主,平少侠,速速上车罢!”
平野浑身不得劲,又不知如今发生了何事,确认姜渡月还在身边后,那恐慌感渐渐消散了,又见外头众人行色匆匆,脚步声嘈杂,面色均是郑重严肃。
果然是发生大事了……
难道是皇帝带人来了?还是薛洵?还是江湖上?
“平少侠,你去哪里?”阿嶂在后面急得大叫,眼瞧着平野往打铁院跑过去,身上有伤不说,地面也湿滑泥泞,要是一个不察摔出了毛病那可如何是好?
阿嶂擡脚正要往前追,一个身影比他行动还要迅速百倍。
平野心头狂跳,要走了,真的要走了,他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甚么也没带,来去自如,可他已经留下了一样东西,如今离开不知何年何月,今天他必须带走。
“你不要命了!”姜渡月飞速赶上来,挡在他身前,“这里山黑路滑,你脉搏滞涩又添新伤,要是摔下山坡,黑灯瞎火的,你死了都没人知道!”
“……我要拿一样东西走。”平野满是歉意,可这是他这半月来不舍昼夜铸造的东西,是他准备送给姜渡月的念想……他怕岁月磋磨,怕江湖险恶,怕世事无情。可只要有个念想在,哪怕是他自欺欺人……
山庄众人就要出发,姜渡月强硬道:“下次回来再拿。”
他知道平野要拿的是甚么。
可出乎意料,平野甩开了他的手:“幼鸣,抱歉。”
他心中隐约浮起沉重的预感,这次出山之后,或许,便没有下一次了……
靠着脑海中熟悉的路线,平野飞快地冲入的院门,洪安师徒几人早已随着元讷的安排离开,武器架上也空空如也。
平野走到已熄了半程的火炉旁,“别泪”却一无所踪!
他明明放在这里的!
可现在去了哪里?
难道是匆忙之中被弄丢了?还是被洪安他们带走了?平野额上急出汗水,嘴唇发白,不断翻找着周遭器具,焦躁心情在黢黑的角落里不断攀升,脉搏滞涩终于令他脚下一软,就这么直直地朝着尚未全然熄灭的火炉上摔去!
“平野!!”
姜渡月跟在后头,眼瞧着平野半个人都要贴上火炉,一时顾忌不得,整个人都要扑过来!
不好!
若是姜渡月扑过来,摔在火炉上的就是他……
平野却使力狠狠推开了姜渡月!
恰是经此一力,平野避开了原先的方向,只是手臂被甩在火炉上,登时忍不住痛呼了一声,紧接着是灼烧的刺痛从左臂窜入心脏,平野疼得眼前发白,一时间连喊痛都忘了。
“别泪……”他颤抖着,脚下却被一道硬物硌了下,僵硬地挪开身体,那未完成的长剑就藏在火炉侧后。
再是顾不得手臂的灼伤,他欣喜地、吃力地、毫不犹豫地将其捡起来,颤巍巍地抱在怀里。
再擡头时,和姜渡月四目相对。
便只是如此短暂站在月光下,平野心口不断缩紧,又痛苦地松开。直到心里有甚么落了出来。
但眼泪却是从姜渡月眼里坠下。
那圆珠子砸在地上就成一颗月光,平野嗫嚅着:“心肝……”他抱着别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尖点在姜渡月的眼角,那荡漾着的月光就这么尽数滑进他的指缝,衣裳,顺着衣衫往里头浸润,直直将心口打湿。
“别哭……”
平野痛得不能自已。
“我没事……”他颤抖着说,“是我不好,是我害得你紧张,害怕,是我擅闯进来,我把自己弄伤了,我吓到你了……幼鸣,我吓到你了……”
姜渡月年轻,心高气傲,从不在他人面前落泪。
平野知道,欣赏,喜欢。
可倘若这眼泪若是为他而流呢?
姜渡月怨恨他。
单说为了恨意,又何必要落泪?
姜渡月抓住了平野想要撤离的手指,他闷着声,摇摇头。只是摇头,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说。
平野这才想起来,他们之间还有爱意。
不是被消磨了,而是藏在心里,谁也不提,谁都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