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80章 尾声（2 / 2）
拍完合照后，他打开那张纸条，上面有一个地址和一行字：“物归原主。”
伊格那修的字。
卡莱尔立即根据那张纸条上写的路线，独自一人来到了异变军队营地西边的一处空地。
直到他沿着夕阳走到头，才看到了被光笼罩着的那面玻璃花房。
在营地里面养花草么？卡莱尔推开门，里面顿时露出了大片大片的翠绿色来。
他想起伊格那修之前在科研会房间中说的话，这么多植物，可能不仅需要科研会的技术，还有旧世界的土壤与种子。
他看着这些高大的枝叶，又想，或许还得有在末世活下去必不可少的奇迹。
卡莱尔穿过蜿蜒小道，却是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愣在了原地。
眼前是花，一朵朵白色的小花簇拥在一起，在前方一小块土壤上形成一个个花团，纯白色的花瓣娇嫩洁净、惹人怜爱……但又不止是花，在这些环绕的伯利恒之星中央，是一座石碑，或者说，墓碑。
墓碑上有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白……”卡莱尔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墓碑，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白的墓碑……”
无人回应。
但是他非常确定，底下是白的遗体，而非衣冠冢。
他想起两年前二人在墓地中说的那些话，他因无法带回队友的遗体而痛苦，所以……这就是伊格那修准备物归原主的东西？
他捏紧了那张合照，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照片放到了墓碑前。
·
一周后。
那天卡莱尔正在收拾东西。自由贸易协会的成员被委派去各地帮助重建，昨晚他们刚结束聚餐，喝了不少酒，希尔达说大家以后一定还能再见时，周围好多人都哭了。但是卡莱尔只是沉默着，又仰头喝了一瓶。
他不想在同伴面前表现的失魂落魄，却又感觉心脏无时无刻不在持续着疼痛。
他一直强行按耐着，直到他收拾完了打开门，看到了那个一身白大褂的变异种研究员。
尤里安站在门口，背后是辆极有科研会风格的卡车。
“什么事？”他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柏莎的忠告。
“我就开门见山了。”尤里安道，“这几天我一直在采集废弃研究院附近的海水样本，现在总算有了些成果——伊格那修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
卡莱尔瞬间就将柏莎的忠告抛到了脑后：“你说什么？！”
“你干什么吓我一跳……”尤里安吓得倒退一步，面前这个半死不活的青年就跟突然诈尸了一样，直到他出声提醒时后者才放开手，“那家伙强行命令所有无意识的感染体自毁，所以他的意识现在也同样分散在各个地方，需要聚拢并不算特别难，但要时间。”
“需要多久？”
“你别着急啊，这个时间长短么，还得看那家伙自己的意识。”尤里安耸耸肩，“短则几十年，长达几百年吧。马尔贝克原本是用私人资产投资这个项目的，现在一听时间要这么长也不干了——不干就不干，免得到时候伊格那修醒过来还得给马尔贝克打工，那世界不又危险了？”
“……”
“不过嘛，其实我这个人对世界安危没兴趣。”尤里安向后招手，当即有几个人将一个两米长的棺材般的箱子搬了下来，“但我知道，你一定对他有兴趣。”
卡莱尔有些发怔：“……这是什么？”
“科研会的伊格那修克隆体存档。”尤里安言简意赅道，“送你了。”
“这个……只是克隆体？”
“嘶，好贪心啊，救、世、主大人。”尤里安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和仪器绑定使用的！只有空壳的话，要怎么聚集伊格那修的意识？”
卡莱尔闻言，那只灿金色的眼睛登时闪烁了起来，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道：“你的意思是……他有机会回来？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当是我欠他的。”尤里安扶了扶眼镜，掩盖住自己不自然的情绪，“伊格那修那次重伤，普罗赛克的机械臂里是我添加的溶液，一开始只是想看他俩相互斗争的乐子而已，谁想到普罗赛克就是只疯狗……”
不，伊格那修可能比他更疯……卡莱尔看了眼已经被搬进屋子的培养皿和仪器，心想还是别告诉他那家伙早就知道机械臂有溶液，实际上是在借此机会受伤卖惨的吧……
那么接下来……卡莱尔目送着尤里安离开，他放下行李走到屋子里，看到培养皿中那个苍白的身体，英俊的脸上双眼紧闭着，浅金色的发丝飘浮于营养液中，一如往昔。
·
第一个月，卡莱尔总是不太习惯房间里多出个人。他总觉得那个克隆体在盯着他，而且二人之间似乎依然存在某些类似共鸣的联系。向定期上门维修的尤里安反应后，对方一通检查完毕，告诉卡莱尔让他有病就去治。
第二个月，卡莱尔有些习惯那种若有若无的视线了，但是依旧保持着协会不打招呼就串门这项优秀传统的队友们没有习惯，于是他把那个克隆体挪到了地下室。
第三个月，卡莱尔发现自己更不能忍受某人持续性的消失，于是把自己的卧室也搬到了地下室。
第四个月，雅各布来找他，告诉他霍利克有居民反应说地下室闹鬼，卡莱尔没办法，又带着人搬了上来。
第五个月，闹鬼的传闻变成了地上。
第六个月，卡莱尔对着那个克隆体骂了整整一个月，他从来都没意识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多话。
第七个月，卡莱尔意识到他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再很少对着他说话了。但是他又忽然想着，以前觉得伊格那修废话一堆最好永远闭嘴，然而现在看着这人完全不能动的状态……他又觉得对方如果有意识却一直不能说话，是不是太可怜了？
再然后，他带着伊格那修搬走了。
卡莱尔到北方海岸线附近买了个房子独自居住，他会参与周遭地区的重建，接取协会发布下来的委托，清理一些残留的危险生物寄回协会。
自由贸易协会现在总算是有刚建立时初衷的样子了。武装委托和救助逐渐变为副业，更多的是建立贸易与服务商会。
协会的成员们现在都分布在世界各地，卡莱尔有时候会接友人们的电话，大家打打视频发发简讯：蜘蛛似乎退位给了蓝鹊，前者环游世界后者满世界忙，两人一个像空巢老人一个像留守儿童，还得无差别找全世界抱怨；希尔达说最近在主城区，旁听其他官员的政见也找到了些乐趣；雷蒙和黛芙妮在南边建立贸易线，顺便逮些剩余的教会残党做思想教育；培利还留在霍利克，他把父母接到了协会，在所有人都支持的环境下继续开始研究血清与疫苗。
而他，他看着满天的雪，意识到自己最大的变化，就是不再畏惧雪了吧。
他认为这至少是进步的一点，但是柏莎说，只有他认为雪只是雪，才是真正的进步了。
柏莎说话还是很难懂啊。
可那曾是象征着自由的雪，认清自己爱意的雪，代表着重要之人背叛的雪，还有痛苦与孤独的雪……现在是代表着等待的雪。
什么时候，雪才会变得只是雪呢？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年，除海岸线以外的世界飞速进步着，“灾后重建”四个字都变得遥远起来了。
某天他刚结束了难得来一次的委托——帮附近居民捕杀作乱的棕熊，回来的晚了些，因为热情的村民们非要留他吃晚饭。
这期间有人问他两只眼睛的颜色怎么不一样，他没细说，只道是末日时留下的后遗症。
大家纷纷体贴地表示两种颜色都很好看，人们都是从末世活下来的人，都不想再去揭人伤疤。
卡莱尔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喝了点烧酒，走在路上感觉不到冷。但在擡头看着那些雪时，却只是轻轻抚摸着右眼周围的皮肤，心想，是伤疤也没事的。
哪怕这伤疤存在十年、二十年，他都能接着等下去，直到他看到雪只是雪为止。
所以，当他迷迷糊糊看到自己家门口的那抹金色时，第一个反应是，大雪天哪来的月亮。
紧接着门口的灯光映照出那人的面容，他才忽的一愣，再也走不动一步路了。
是喝多了的幻觉吗？
还是只是做梦呢？
那人迎着风走来，卡莱尔这才重新迈开已被冻僵的双腿，义无反顾跑了过去。
无所谓了，他想，这漫天遍野的无论是花还是雪，都无所谓了。
是他就足够了。
（END）
——《伯利恒之星》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呱唧呱唧～
( ω )
等会儿还有一篇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