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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高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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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高兴

有那么几秒钟, 应时肆不会动,甚至有些耳鸣。

……

应时肆盯着那张火车票。

比他自己买的好多了,在售票处,应时肆见过祁纠买的这种票。

不是绿皮火车, 跑得快, 座位舒服, 不冷不热也不晃。

这张票还是商务座。

应时肆听人说, 商务座更舒服,宽敞安静, 上车就能躺下。

车票是按天气预报说雪停的时间买的。应时肆今天早上还看了, 还给祁纠抄了“西北风七到八集”,现在他就开始记恨天气预报。

应时肆忘恩负义地盯着电视, 记恨天气预报,干什么只说雪还会再下一个星期。

雪就应该一直不停,他就不会被赶走。

应时肆攥着手里的火车票,自己都被这个念头吓到——什么叫“赶走”,明明是他自己要跑, 是他惦记着跳出这口正温水炖着他的锅。

应时肆手忙脚乱, 不停往袖子上擦眼睛, 反复告诉自己得冷静……祁纠这话里有不少漏洞。

有不少漏洞,祁纠亏本了。

这人怎么算的账,这不是完全亏了。

“您亏本了,先生。”应时肆迫不及待把疏漏挑出来, “这样安排, 您就来不及对我坏。”

应时肆紧紧攥着他的袖子:“是不是?”

祁纠在雪不停的时候对他好, 在雪停的时候送他走。

那岂不是没时间折磨他了?

应时肆忙着掰手指头算数,甚至没时间觉得自己有病, 急着把这个漏洞给祁纠看:“对吧?没时间了,算错了。”

祁纠算了算:“还真是。”

应时肆一下就松了口气,扯了扯嘴角笑出来。

他摸了摸祁纠的手,怀疑祁纠正在低烧,想着一会儿就得去找个体温计,等祁纠稍微好一点就去。

现在不行,他不能离开祁纠,祁纠需要他。

他得陪祁纠说话。

应时肆把那张车票藏起来不看,先挑出这别墅最大的问题:“灯不好,需要暖光灯,客厅的灯应该用能变色的。”

祁纠稍稍欠身,摸了摸狼崽子的脸,摸到一手冰凉:“冷了?”

应时肆被他摸得心脏都疼,心想这人怎么这样,什么事都先想着他。

他冷什么,冷着的是祁纠。

应时肆摇了摇头,撑了下膝盖起身,把祁纠小心扶稳,慢慢推着轮椅去浴室。

浴霸的灯就很暖和,应时肆还带来了那条毯子,给祁纠仔细盖上,还带来了加蜂蜜的山楂泥,给祁纠喂一小勺。

应时肆小心地抱着祁纠,给祁纠调整轮椅的颈枕:“我觉得……您露馅了。”

他这话说得声音很低,很轻,像是自己都紧张。

祁纠在这种时候,会一直很安静地看着他,听见这句话,眼睛里就透出温温疑惑。

“……好人才会这么做。”

应时肆把一只手收回口袋,用力捏着那张车票:“好人才会给我买车票,赶我走。”

应时肆说:“好人才会算不明白账,算到亏本。”

祁纠摸了摸他的耳朵:“没有赶你走。”

应时肆:“……”

他说的重点不是这个,但这话实在太好听了,一只狼崽子几乎在这话里生嚼了个山楂,眼泪差不多是飞出来的。

应时肆低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脑子里乱成一团,死死咬着嘴唇,整个人都发抖。

一只手轻轻摸他的下巴,温暖的指腹抚了抚,隔开快被咬破的下唇。

应时肆不会动了,垂着脑袋,跟着祁纠的力道慢慢松开。

那只手的掌心覆着他的脸,帮他把眼泪抹干净,摸到应时肆的眉弓,碰了碰一条横着的疤:“怎么弄的?”

“叫人打的。”应时肆低声说,“我小时候给人骗了。”

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门亲戚”,嘘寒问暖假装对几岁的应时肆好,给他吃给他穿,给他屋子睡觉,无微不至了半个月。

应时肆留了个心眼,趁这些人不注意,趴在门外偷听,知道了他们是打算卖了他。

应时肆从小长得就挺不错,就是瘦得太厉害,只要喂到稍微壮实点,能卖大价钱。

“我就跑了,他们给我饭里下药,我没吃。”

应时肆盯着地面:“没跑多远,叫他们抓着了,打了一顿……饿了好多天。”

是真饿,饿到连幻觉都有了,梦见有人来抱他。

很温柔的影子,穿过风雪把他抱起来。

应时肆以为自己忘了这些,原来还记得,他好像就是从这时候起,开始不相信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这习惯救了他很多次。

应时肆一直骄傲,觉得自己足够警醒、足够机灵,从不会掉进任何陷阱。

拢在他颈后的手稍稍使力,应时肆自己就钻进祁纠怀里,贴着和幻觉里一样的温柔影子,忧心忡忡:“我完蛋了。”

祁纠轻声笑,紧跟着就咳嗽,咳得整个人出了一层冷汗。

应时肆连忙扶着他,摸祁纠的额头:“先生,我去找体温计。”

“不忙。”祁纠说,“让我抱抱你。”

这话百试百灵,像是个专门给应时肆的定身咒,一只狼崽子立刻从头到脚全变温顺,伏在祁纠怀里。

应时肆被祁纠抱着,也小心抱着祁纠,他怀里的人低声咳嗽,呼吸紊乱吃力,还在试图说话:“是季节原因。”

“夏天我会健康很多。”

这个人还要强调:“没这么严重……”

应时肆用力抹干净脸,龇着牙把笑扯出来:“那我等夏天。”

祁纠点了点头:“等夏天回来。”

应时肆的肩背僵了下,差点撑不住脸上挂着的笑。

他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发现祁纠垂着视线看他身后,知道闪回仍没结束,抿紧了唇假装没听见。

应时肆回头看了看走廊,决定先带祁纠去二楼吸氧,小心翼翼扶着祁纠靠回轮椅。

咳嗽牵扯出眩晕,应时肆怕祁纠滑下轮椅,又怕祁纠难受,把轮椅推回房间,整个人已经紧张出一身汗。

……

吸上氧气的人看起来好了些。

安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睑被睫毛覆下一片阴影,胸口起伏微弱轻缓。

应时肆趴在床边,实在看得难受,伸手想替祁纠稍微解开领口,就被那只手轻轻按住。

“先生。”应时肆皱眉,“病人该听话。”

祁纠笑了笑,虽然闭着眼睛,还是微侧了头:“病人……感觉还不错。”

他声音很轻,在氧气面罩下听不真切,却又显得慵懒放松,叫人一点点跟着定下心。

祁纠温声说:“病人不太想动,想歇一会儿。”

应时肆看着两人交叠的手。

祁纠拦住他的手,力道很温和,但有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这让应时肆明白,原来祁纠之前给他车票,的确不是要赶他走。

祁纠给他车票,是让他自己选,可以走,可以出去,玩累了随时回家。

祁纠给他车票,是叫他安心,安安心心地絮窝、安安心心地玩,不用提心吊胆等着事情变坏——因为坏金主算错了账,把这一段忘了,就算真有这么一天,应时肆拿着车票也立刻能跑。

而祁纠真正想要拒绝某件事的时候……是这样的力道。

哪怕很轻,哪怕那只手清瘦冰冷,低烧发的热被咳嗽出的冷汗盖过,力道几乎能忽略不计。

哪怕是这样,祁纠只要轻轻一按,他就不敢动了。

一只狼崽子垂着头,尾巴耳朵全耷拉下来,没精打采地趴在床边。

祁纠休息了一会儿,敲敲床沿,右手半攥成拳。

应时肆愣了下,跟着磨磨蹭蹭挪过去,鼻尖碰了碰祁纠的右手,那只手就给他掉下一块包好的灶糖。

用了喜庆的红色糖纸,一小点细麻绳,叠成了个很妥帖的微型小纸包。

应时肆睁圆了眼睛。

“好吃。”祁纠慢悠悠说,“我们这种人……口是心非,又很难伺候。”

说难吃不一定难吃,说好吃一定好吃。

祁纠自己也吃了点灶糖,这东西他小时候吃过,后来就很少会特地买……粘牙是真粘牙。

一不小心能把牙粘下来。

但也确实好吃。

因为沾了一点北风的冰冷,只要搁进嘴里,就能让人想起过年。

应时肆听他这么说话,就知道祁纠已经恢复了,擡头迎上琥珀色眼睛里的清晰光芒,反倒忍不住扑过去,把人抱得更紧。

祁纠不赶他走,把扑到身上的狼崽子揽住,在背上轻轻拍,沿着后背慢慢顺抚。

应时肆就这么不知不觉钻进他怀里,缩成一小团,贴着他:“先生。”

祁纠刚把自己摸困了:“嗯?”

“你请护工的时候,找我帮你把关。”应时肆说,“干这个的有好有坏。”

有的不称职,光拿钱不干活,糊弄了事。

应时肆怕祁纠吃亏,这人怎么看都很容易吃亏。

祁纠没打算请护工,说那一句就是为了宽狼崽子的心,他要是真觉得自己状况很不好,就去住院了……这种事就不适合带着应时肆。

祁纠还是不想让狼崽子看见这个,把一小团狼崽球往怀里拢了拢:“好。”

应时肆蜷在他胸口,隔着家居服柔软的布料,察觉到那些硌人的旧伤在发烫。

他猜不出这得多难受,难受到祁纠意识稍微不那么清晰的时候,想要哄他先走。

哄他先走,等夏天再回来。

哄他别跟着难受。

……要不是和祁纠还没熟到那个地步,应时肆恨不得咬他。

“先生。”应时肆说,“我的秘密告诉您了。”

他给祁纠讲了眉弓上的疤是怎么来的,讲了自己过去的事,讲了自己为什么特别怕这种好。

应时肆的脑子里,已经几乎被种下了思维定势,好事后面一定藏着阴谋。更何况他对封敛的喜好、性格脾气都倒背如流……这两点现在都存疑。

应时肆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那些人拿错资料了。

是不是拿的是另一个封敛的资料,跟他的这个先生没关系,那些人到底有多蠢,这岂不是巴结错了。

应时肆乱七八糟想着,被一只手在颈后抚了抚,回过神擡头。

祁纠躺在枕头上,认真看他,呼吸让面罩稍稍泛起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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