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2 / 2)
两个吃过淮序暗亏的人对视,心照不宣地笑了
就在这时,沛玉珊掀了帘子哭着闯了进来,她几乎是跪扑在叶鸣赫脚边,“国公爷,意书……意书他忽然病了,这会儿起热昏迷,神志都不清了,国公爷,快救救,救救意书吧。”
叶鸣赫将图纸顺手放在手边的小桌上,神色不耐地道:“病了请大夫,找我做什么,我能给治?”
沛玉珊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落,“营里的大夫都不在,意书的情况实在紧急……能不能让苏念……”
“不行!”叶鸣赫决然打断沛玉珊的话,“她们母子俩也还病着呢,分不出心神。”
顿了一顿,他似觉察出什么,挑眉道,“你……莫不是想用意书生病当幌子,赖着不走吧。”
沛玉珊心口一顿,不自觉地就止住了哭声,“没有,不是的,意书真的病了……”
沛玉珊的心思和伎俩,拙劣又惹人厌弃,叶鸣赫也懒得陪她做戏,他起身没有听完沛玉珊的话,就走出屋,鹤安跟着也出去了。
沛玉珊的心彻底凉了,如果在五年前她就知道,叶鸣赫会如此刻薄地待她,她怎么样都不会来寻叶鸣赫的。
可是也不完全怪自己啊。
当初她以为是怀了叶鸣赫的孩子,而叶鸣赫也承诺会好好养孩子,她以为他是接受了她呢,并且愿意娶她。
奈何这五年如一日,他对她没有一丝情义,对她的不屑与厌恶和在昭平侯府相比有增无减,更别说娶她,让她做他女人的事。
她也乖觉,不敢再继续纠缠,便想着用孩子来拴住他,可谁料……他对这一双儿女也冷淡得很。
直到某日,意恬先开口给叶鸣赫唤了一声“爹爹”,搁平常人家,若为父亲听到子女头次叫人,这都算无比喜庆的事了。
可结果……这句“爹爹”就像一个打开她噩梦的开关,叶鸣赫将那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了她。
直到现在,她都记得,意恬见了叶鸣赫高兴得叫“爹爹”,意书也跟着开窍了开始唤他后,他的笑容扭曲又残忍,对她说道:“养两个孩子的责任本不该是我这做兄长的来尽,他们的父亲是叶煊啊婶婶!”
耳边是软糯稚嫩的“爹爹”“爹爹”,脑海中响起叶鸣赫那一声声的“婶婶”,直击着沛玉珊的耳膜,刺得她耳朵连着心脏皆疼痛不堪。
“不对,唤错了。”叶鸣赫又笑了笑,“实话告诉你,我也是叶煊的孩子,我该唤你一声‘母亲’呢还是‘姨娘’?”
“什么!国公爷,叶鸣赫!你在说什么!你居然是——不,这不是真的……”
她还没有从生下叶煊孩子的噩耗中缓过来,就不得不接受另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叶鸣赫居然是叶煊的儿子!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又为什么才告诉我?”两件事叠在一起几乎要将沛玉珊逼疯。
“因为,我不开心。凭什么要我,要我和她承受这场阴差阳错的后果。”叶鸣赫说这句话时不再残忍,而是痛苦,他单手覆在面颊上,又像自言自语,“我伤害了她,我能比谁好过?”
沛玉珊慌张地去向苏君远求证,得到确实是……在楚国府,叶煊四十岁生辰那日,她进的是叶煊的屋子,而苏念却是和叶鸣赫……t
怪不得叶鸣赫这五年一直寻找苏念,对苏念还念念不忘,就是因为……因为,苏念是他的女人,而她沛玉珊不是,却上了他亲爹的床了吗?
她恨,恨透了这该死的命运!
明明按照她的谋划,苏念所获得的一切都该是她的!是她的!
叶鸣赫最后警告她,意恬和意书对他的称谓,要么不叫,要么叫“大哥”。
若她的两个孩子给叶鸣赫叫“大哥”,那也就是向外人昭示她与叶煊令人不齿的关系,而她和叶鸣赫就再无可能。
她选择了,让意恬和意书对着叶鸣赫不叫。
这几年她不敢再招惹叶鸣赫,叶鸣赫虽冷淡,但毕竟他们娘仨是在他的府邸院子里住着,众人还是默认他们之间有那层关系。
而叶鸣赫也不辩解,让她以为在她安分的这几年中,他开始愿意接受她。
哪个男人不需要一个知冷知暖的贴心人。反正苏念是找不到了,他又不近女色,她只要待在他身边,占的还是独一份儿。
可是,不远万里来到居延军营找叶鸣赫,还是让她再度认清了事实。
自始至终,她沛玉珊还是遭他极度的厌恶和嫌弃。
而且苏念,还被叶鸣赫寻到了。
她不可能再翻身。
与其成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被叶鸣赫送给叶煊,还要忍受骨肉分离,还不如先发制人。
不是叶煊需要孩子吗?
她有,还是一双儿女。
也并不是她一个沛氏女必然会遭到诛杀。
她还有价值。
沛玉珊的眼目转向那小桌上的图纸,擦掉了眼泪。
……
叶鸣赫去看徐清焱目下的状况,鹤安得了空想要补眠,奈何几个屋子都被占着,就跑到随从的屋子睡去了。
叶鸣赫走进屋内,却见苏念和淮序都在。
苏念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头发还未干,披散着。大约方才是被冷水浇得久了,言语间带着一丝鼻音,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大人,我来向你辞别。”苏念说着,微微屈膝行礼。
徐清焱暗道不妙,大约是方才的事情让苏念觉得被羞辱了,他急忙道歉:“苏念对不住,是……是宁元太大意了,都怪他!”
宁元震惊,继而迅速点头,“是,大人命小的去集市买酒,然后小人把酒拿错了,就拿成了……拿成了……大人喝了酒,还专门命厨子做成酒糟圆子,给您和淮序吃。”于是,宁元他不得不抗下所有。
明明是大人你糊里糊涂地亲自取的酒。
徐清焱痛心疾首,“都怪我,原想着孩子都爱吃个甜的,才让厨房去做,却没想到险些酿成大祸。”
叶鸣赫讶然,觉得徐清焱的神情不要太浮夸,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三人同时出了状况,徐清焱是直接饮酒却最严重,而淮序将那酒糟圆子全吐出来了,恢复得就最快。
他一开始还怀疑到沛玉珊头上,一则这惯是她的手笔,二则徐清焱和苏念中了药而发生了什么,于沛玉珊来说也是百利无一害。
而事实上,若非他及时察觉出端倪,而阻了苏念给徐清焱施针,那两人……
他不敢往深里想了。
而徐清焱可特别想发生叶鸣赫“往深里想”的事,口中说着道歉,心里却暗恨叶鸣赫破坏了他的好姻缘,要是和苏念的事成了,他绝对会对苏念负责,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就能顺理成章结为夫妻。
苏念微微一笑,说道:“原是一场误会,索性都无事,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只不过我向大人辞别,并不是因为此事。原本我来营中,就是应对军中这突入起来的瘴毒,现在问题已经解决,营中的大夫也已经学会了以后该怎样施针,再说……”她顿了一顿,声音染了一丝喜气,“我要成亲了,家中有好些事需要忙。”
她弯起一双笑眼,将喜帖双手递在徐清焱眼前。
徐清焱如遭雷劈,脑壳似乎都被烧成焦糊状了,他怔怔愣愣,转目看向叶鸣赫想寻求兄弟的安慰,却发现此人怎的看着比他还难受,仿若自己老婆又跟人跑了一样。
徐清焱颤巍巍地接过喜帖,又从袖间摸索出来一个小小的锦盒,故作诚恳地道:“希望娘子和郎君……”
“啪”的一声摔帘子的响动,徐清焱的话被惊得哽在喉间。
子晦兄真是好人,连他都不忍看自己凄惨得还没追求就失败的样子吧。
徐清焱匀了口气息,将吉祥话儿又给苏念说了一遍,淮序趁着无人注意,悄悄从屋中退了出去,他一路尾随着叶鸣赫。
此时沛玉珊早离开了,还留了字条说已经带着孩子上路。叶鸣赫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将自己隐在阴影里。
片刻后,他卷起一只衣袖,一道道新伤旧痕赫然交错在他的手臂上,他拔出腰间的匕首,将匕首尖按在那些伤痕上。
淮序眼睁睁地看见,一滴血珠在叶鸣赫加重在匕首上的力道下,凝聚得越来越多。他走上前,用他的小手轻轻包裹在叶鸣赫的手背上阻止。
叶鸣赫擡眼看着他,那神情真的比哭还难看。
“叶鸣赫,你又难过了。”淮序捧着叶鸣赫的脸,想抱住他的脖子,却因为自己矮有些吃力。
“当啷”一声,叶鸣赫将匕首松开,掉落在地上。淮序爬在叶鸣赫的腿上,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我给你说,叶鸣赫,我会记住你的。”
“我们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居延城,等我长大了,我可以去找你吗?”
“我得了你的那么多好东西,我也送你个东西吧。”
淮序一句一句的轻声安慰,让始终沉默的叶鸣赫似乎好受了些。淮序说完,从脖子里摸出一个环形的白玉吊坠。
叶鸣赫瞳孔震颤,“这是……”
“我阿娘说这是她最宝贝的东西,让我好好戴着,不能弄丢。现在它是你的了。”淮序将挂绳从脖子上取下,把白玉吊坠放到叶鸣赫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