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四）（2 / 2）

宋庭是彻头彻尾的书生，山路虽不崎岖，但也有些陡峭，对他而言也是艰难。

青杨便主动落后众人，陪着宋庭慢慢走。

一行人都在极力压抑着心中要欢腾而出的喜悦，怀揣着希望往前山林中行走。

在行至一处陡坡之时，青杨灵活翻越而上，转头便近乎本能的朝着身后的宋庭伸出手去。

他是习惯了，平日里走在他身后的往往是小榆。

目光在触碰到宋庭眼中的惊讶之时，他才猛的反应过来。

青杨的手指稍稍蜷曲了一下，他刚想要收回手，却突地被握住了。

宋庭借着青杨给的力，也迈步上来了。

他感叹了一句：“你啊……”

但终究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路进山，竟从未停下来歇息过。

在顾沛指着山脚谷地里的两间小屋之时，摄政王甚至还恍惚了一瞬，只觉自己仿佛身处梦境之中。

他不敢想象，当年那个不拘小节但一直也都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大小姐，如今竟久居山林之中。

小屋是新修的，但是也简陋。

只是，屋子外的田地，却已经荒废了，柳长歌已经没有种地的心思和力气了。

那一片粽叶却依旧茂盛，穿行而过后，便隐约可以窥见一个坐在树荫之下的背影。

摄政王瞳孔猛的一缩，他倏地停下脚步，再也不敢迈步向前了。

为什么柳长歌的头发会花白成这样！

他们明明是同一年生的人啊！

她消瘦得好像一片叶子，随便一阵风都能将她吹散……

当年那个意气奋发，骄傲张扬的少女，如今却带着一种不符合她年纪的萧条，完全融入了这广袤的山林之中，像所有的的花草树木一般，坦然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如今亲眼看见，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摄政王便已经泪流满面了。

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

他们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啊！

他今日出京前，还交代了小皇帝一些注意事项，安排好了府上的事宜。

在他为着未来做出安排打算的时候，柳长歌在干什么？在等着死亡降临到她的身上吗？

姜禾错愕地回头，竟发现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扭头，擦拭着眼泪。

对青杨一家来说，他们在认识柳长歌的时候，她边已经是这样的了。

带着一身的伤病，心中积郁，消瘦且淡漠。

甚至姜禾还觉得，神医的药是有用的，柳长歌比起之前的气色已经是好上一些了。

但是对摄政王一行来说，在他们的记忆里，柳长歌却还是个张扬骄傲的少女。

仿佛一转瞬，再见面时，她便已经彻底衰败了下去，再也窥不见从前的光彩了。

这般落差，直叫人觉得胸膛空荡，呼啸的风撕扯着血肉，难受到说不出话来。

姜禾长叹一口气，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华阳长公主。

她刚想要开口相劝，却见雨桑已经小跑着奔着柳长歌而去了。

“柳姨！”

“小桑？”

柳长歌有些惊讶，她并没有看见那被树荫这挡住的一行人，只是关切地伸手揽过小桑。

“这个点不应该在上学吗？”

大概是想到了柳长歌的病情，雨桑难得地朝着她撒起娇来。

“我想您了，我不想读书了，我想要以后跟您习武。”

柳长歌笑嗔道：“胡闹！”

她们二人这般谈笑，柳长歌竟真的没有发觉那树丛之后站着的人。

这叫任如风觉得格外难受，他当年习武，基本和柳长歌都是跟的一样的师傅。

任凭他再努力，都没办法从柳长歌这里，夺走师傅的夸赞。

柳长歌甚至一度成为了年少时期的任如风的心理阴影。

当年那个天才少女，像是流星一般，短暂的闪耀过天际。

留下了女将军的只身守城的事迹，然后她便彻底陨落了。

眼泪划过黝黑的脸庞，任如风死死咬着牙，要自己不呜咽出声。

雨桑依恋地抱着柳长歌的手，但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但就只是这一眼，却叫柳长歌警觉了起来。

顾沛和姜禾都在，他们是不会叫雨桑独自上山的。

可若来的是顾沛或是姜禾，为何会站在那里不动？

没有了那能察觉到周围异动的听力，但柳长歌依旧保持着敏锐。

她伸手揽过雨桑，朝着摄政王站立的方向走了两步。

她的脚步很轻，透着一股无法延长的虚弱。

当柳长歌视线触及到泪流满面的摄政王的时候，雨桑明显感觉到，那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臂颤了一颤，近乎脱力一般的撑在了她的身上。

“长歌……”

四目相对，摄政王心中情绪翻涌，他艰难地开口。

这几年的思念，千言万语，却全都堵在了嗓子里，用尽全部的力气，却只能喊出一声她的名字。

在不能相见的时光里，那些无法倾诉出口的思念和爱意，随着这一声呼喊，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

视线相交的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他们的这一眼对视，横跨过了许多年的岁月。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柳长歌的脸上在闪过惊愕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欢喜。

她甚至用力别过头去，怎么也不肯再和摄政王对视。她脸色倏得苍白了下去，吹在衣袖下的双手死死攥着。

柳长歌几乎是用了全部的力气，才叫自己语气平静地开口：“我不是你认识的柳长歌。”

她就只是丢下一句话，甚至顾不上身边的小桑，竟转身朝着屋子走去。

砰——

这一声房门被甩上的巨大声响，像是砸在众人心上一般。

上山路上逐渐酝酿升腾起来的期待和欢喜，却在见到柳长歌本人的时候，被尽数拦在了门外。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