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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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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冬日的夜, 总是来得早些。

日头落尽,别院门檐将萧京墨玄衣身影,吞没于一片暗沉之中。

握着冰凉门环的手, 下意识又挥动了下, 铜环敲击门扇,发出清晰甚觉刺耳的声响。

“世子……”元叶手提灯笼, 语气中带着掩不去的慌张,“前几日军营严封,小的无法入内当面相告, 已留了信笺。”

“直言。”冰凉门环, 激得萧京墨指尖颤了下,他不自觉握得更紧,指节因此发出几声沉闷的弹响。

“宋姑娘前几日同王爷、王妃相辞, 已于今日下午携宋夫人搬离别院了。”

元叶话毕,直垂着脑袋,不敢再擡头相望。

元叶久随萧京墨身侧, 萧京墨于宋家姑娘的特别,他是最为清楚不过的。如今人去院空……

萧京墨心间突沉, 眉头紧蹙起, 握于门环之手用力推去。

门扇“吱呀”开启,院内一切,都同往日一般模样。只是房中全无灯火, 昏暗一片。

许是不愿轻信元叶之言, 萧京墨大步跨入院中,于宋烟烟房门外, 唤了声:“宋烟。”

回应他的,却只有北风轻啸之声。

许久, 萧京墨左手愈发捏紧了木匣,伸手再启房门:“宋烟。”

一室沉冷静谧,哪还有昔日身影?

萧京墨木然回身,于院中枯立片刻。

元叶紧于他身后相随,手中灯笼于他脚下映出一小圈浅淡光影。

又一阵凉风吹过,浅淡光圈之中,被风卷入些许细碎灰烬。萧京墨取过元叶手中灯笼,提步于院中漫行,直至脚尖抵于一盛满灰烬的铜盆。

笼光映亮了那满盆灰白碎屑,他久久默立着。

眸光瞥见盆边一片泛黄纸角,他搁下灯笼,掀袍半蹲,伸手捏取而出。

上好的宣纸,不知是因时间久远,还是因于盆中受热,亦或许是因笼灯过于昏黄,总归泛着浓浓的旧色。

可其上行书字迹和那方已然褪色的印鉴,他仍是一眼便认出了。

“呵……”萧京墨喉间溢出一声嗤笑。

人走了,东西不要便罢了,竟还得要烧毁干净……方解了恨吗?

萧京墨蓦然挥手,将铜盆掀翻于地。满盆纸灰于风中飘散,又被黑暗尽数吞没。

他倏然起身,大步踏出别院,至湖边默立。

湖风尤剧,吹透他袍衫,将他手脚吹得冰冷麻木。那冻麻之感渐渐蔓至全身,蔓至心头,他却突然恍觉,宋烟那年小小的身子,于雪日驼负着她娘亲至王府门外时,该是怎样的冻疼?

这些年里,他于竹林习剑之时,每每望于窗后那个小小的坚韧身影,总不自觉会去想,为何那日,他不再多寻片刻?

她既能捡到那枚铜令,定是便在那附近。

若然他再多寻片刻,那小小的身影,是否就可少受许多苦难磋磨?

可此刻,他极望那风刮得更为透彻一些,刮去他心头那些酸涩朦雾。

分明……

他当年分明只是,领父王之命,去那清廉匠心的员外郎家中相救妻儿。

只是,于朝中各派势力争斗中,多获了一颗筹码,故而小心护着了些。

只是,那年少年心性,于那员外郎墓前,诺了护佑于他妻女。

胸中酸涩窒闷之气,不知为何,久叹不散。

他直想问问自己,问问那人,缘何今日,他竟会落至如此狼狈境地?

身后传来一阵小跑之声,一名丫环于湖畔停步,急道:“可算寻着世子了,王妃急寻您去梅宴。”

萧京墨闭目许久,冷声回道:“不必了,回我母妃,无有相中之人,都散了吧。”

“可……”丫环愣然,尚未及反应,萧京墨已举步自她身侧略过,径直回了院中。

“可尚未相看,不是么?”丫环口中喃了句,回身复命。

*

书房内,烛光透亮。桌案一侧,那日被砸落、碎裂的玉令,仍自散落于地。

萧京墨靠坐于椅中,两指捏揉着眉心,向元叶问道:“新宅院可寻着了?”

“回世子,寻着了,就在……就在赵府旁侧。”最后几字,元叶回的极为小声。

萧京墨那手倏然落下,于桌案敲击出一声闷响。

虽则心中早有准备,元叶眼皮仍是因此轻颤了下。

“隐卫布控了?”萧京墨嗓音沉冷。

“已布下了。”元叶恭敬回道,而后试探着问了句,“是否……是否去寻宋姑娘回来?”

萧京墨闭目未言,元叶自也不敢再相问,躬身告退了。

可脚步尚未跨出书房之门,元叶便听萧京墨又交代:“传信齐渊,谢贵妃和三皇子那头,盯紧着些。”

“是。”

待元叶出了书房,又带上房门,萧京墨起身至那碎裂成数块的玉令旁,垂目凝视良久。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身处怎样的境地?

这几年里,他与父王切将她父亲之事相瞒,本望着她少些忧虑愁思,哪成想,她竟就非要一次又一次,将自己裹入麻烦之中。

叹气转身,他至书架取一佛经于手,翻启,直直瞪视着其上“赵”字。

宋烟,明明看似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究竟为何倔强至此?

当年他曾劝她,当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时,她若放弃宋家手艺,直可带着她娘亲,在王府别院安然度过余生。

可她偏不。

多年面窗枯坐,寒暑不避,确然令她练就了一手技艺,可却也令她自己,陷入更多无畏纷争。

近年,他亦劝言,令她少与赵家往来。

可她仍是全未听入心。

如今与赵家小姐感情甚笃,与那赵二公子亦……

若然他日真相不得瞒,她当如何面对?

*

熹微晨光扫尽黎明暗色,宋烟烟在一阵甜甜的米香中醒转。

本以为,新宅新铺,总需些时日适应。却不想,昨夜安眠沉沉,一觉睡得香甜。

元欢陪她置办的各式家什、用具,极尽周全了。少女心性,甚还添挂了几个七彩福挂,摆了两盆腊梅扡枝。

腹中空饿,又闻着米香味,自知江柚凝定是早起熬煮了米粥,宋烟烟迅速下床洗漱整理,欲相帮一二。

踏出房门,干净整洁的小院中,种了一棵桃树。

元欢说,她喜这院子,最喜便是这株桃树,来年春日,二人定要一同于桃花树下饮茶相谈,或许还可摘些花朵酿酒。

待到春末,桃树结了果,她们也要一同摘果。开心了,也不妨赏些给那几位“男丁”。

宋烟烟望着那桃树,眯眼笑了笑。

如今尚是枝干,片叶未发。但晨阳照射其上,暖融融的,元欢说,待来年春暖花开,定会有好收成。

小院三间房屋,其中一间被辟为厅。此刻厨房中已无动静,倒是小厅里隐约传来人声。

宋烟烟进得厅中,江柚凝虽因前几次乔迁劳累,面色稍显疲惫,却仍是满眼笑意。

与江柚凝相对,背门而坐的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赵元佑的背影,令宋烟烟稍有些吃惊。

应是怕官袍被早点所污,素来整洁无比的青年,脱了外袍挂于椅背,内着的素色夹袄全露在外。他面前妥妥当当摆着一叠酱菜、一叠新炒的蔬菜,正埋首喝着的,是一海碗的浓稠白粥。

这位素日里温润雅然的青年,总予宋烟烟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此刻见他埋首进食,恨不得撸起袖子之状,她竟不自觉轻笑出声。

青年闻声,当下擡头,正了正面前海碗,那里粥汤已然见底了。

他匆忙拭了下嘴角,起身迎道:“烟烟妹妹,叨扰了。江姨的早点,属实可口,一时……”

“赵大人,晨好。”宋烟烟话毕,眼瞥了挂于椅背的官袍一眼,而后背转过身。

青年全不知,面前素来沉静的少女,这般唤他,是刻意或无意?

他只觉脸上一阵热辣,慌忙取了官袍,紧着着衣。

“烟烟妹妹……”青年重又整肃衣冠,温沉道,“快用餐吧。”

宋烟烟点头,于桌旁落座。右手方执起筷子,又犹豫了下,重又搁下。

“我……我自去外间候着,烟烟妹妹慢用。”

青年匆忙出了屋,恍然觉了,好似在少女身上,见着了自家妹子的影迹。

但,却是甚好。

正值青春的少女,自该多些欢快,少些忧愁才好。

宋烟烟于厅内进食,间歇擡眸观江柚凝面色。待垫饱了肚子,握起江柚凝手,关切道:“娘亲这几日劳累了,该好生歇着才是,不必费神准备这许多早点。我自晨起,简单吃些,再予娘亲留些。”

江柚凝淡笑道:“不费神,娘亲开心。”

宋烟烟想,长辈们最爱看小辈狼吞虎咽之状,江柚凝自也是逃不过的。

那位赵大人……属实,很会讨长辈欢心。

出得厅外,青年于院中桃树下静候着。待宋烟烟行至身侧,二人相伴而出。

“赵大人,该是在家过了早,方出的门?”宋烟烟状似无意问起。

青年面上闪过一抹红霞,但片刻便淡下,顿了步,急着回道:“烟烟妹妹,我……”

“我知道,你为令我娘亲欢心。只赵大人这般吃法,恐会伤了肠胃。娘亲她也……”宋烟烟顾自前行着。

她自欲江柚凝多歇息,缓了缓,仍是续道:“明日起,我自晨起备餐,令娘亲多歇息会儿。”

青年脸色略僵了僵,但片刻便又松下。左不过一顿餐食,他自能寻得法子,只是……

青年紧了两步,跟至宋烟烟身后,低声道:“烟烟妹妹,可否不这般唤我?”

“嗯?”宋烟烟未能听清青年低语。

“无事,早些上轿吧。”

宋烟烟轻应了声,入轿前,擡眸望于院前小河。

此前数次往来,均匆促无比,今日晨起而出,只见院前小河于晨阳下闪着粼粼波光。

河上数座拱形石桥,造型颇为雅致,石桥连着的对岸,有几家酒楼尚未开张,几家茶肆倒已早早开张,临河雅座零星坐着几桌品饮早茶的客人。

这一派清雅、悠闲的景致,倒令她心头对这小院,又添了一些喜爱。

*

冬至将近,气温愈发低了些。

第二日晨起更早了些,宋烟烟跨门而出之时,晨阳未出,倒是院中椅凳上,一层薄薄的露气未散。

因是听着了院内动静,院门传来轻轻的敲击之声。

宋烟烟应门而去,见一袭青色官袍的青年,手中紧拎着两个红底食盒,见了她,轻声唤道:“烟烟妹妹,晨好。”

“这是?”宋烟烟略显诧异。

青年笑了下,许是方晨起不多时,温润嗓音尚带了丝轻哑:“我令府内厨房准备的早点,我特托问过我母亲,江姨从前爱吃的品类。”

顿了下,又补充道:“只不知,经年已过,是否口味仍如从前。”

晚间下工回院,赵母及赵元欢均在院中相候。

二人紧拉着江柚凝及宋烟烟,横七竖八量去了一堆尺寸,末了,赵元欢念叨了句:“快新年了,爹爹说,要你跟江姨一同到我家过年、守岁。”

从前于王府别院之时,江柚凝并不爱同王府有过多交集。故而听闻赵元欢此言,宋烟烟立时向江柚凝看去。

却见江柚凝眉眼松笑着,向她轻点了头。

她于是轻快应下,揽着赵元欢入了房中,细说了些白日见闻。

*

冬至日,铸造局半局休沐,宋烟烟亦休憩在家。

晨起之时,仍需赴衙署的赵元佑,照例在院外拎着食盒相候。

宋烟烟接过食盒,引他入内。入得厅内,宋烟烟却觉了怪异,平日惯常此时已于厅内候着的江柚凝,却是未见人影。

冬至日的寒意好似侵入四肢,直抵心头。她将食盒丢于桌案,慌忙向江柚凝屋中跑去。

“娘亲!”推门而入,听得江柚凝以被褥捂着口鼻,正闷闷地、不住地咳嗽着。

宋烟烟慌忙上前,轻扯被褥,见其上隐现斑斑血痕。

“我去请医官!”宋烟烟神经紧绷着,便似往常每次般,欲出门去寻王府医官。

可脚下方跨出两步,突才意识到,如今……如今哪还请得到王府医官?

“烟烟妹妹莫慌。我去替你请大夫。”见江柚凝于床咳血,宋烟烟面色煞白,赵元佑安抚道。

“可是……”

“无碍的,我托人告假,一会亲领大夫过来。如今时辰尚早,我家有相熟的大夫,我去请托他早些出诊,当无问题。”

赵元佑话音方落,人便已匆忙出了院。

宋烟烟于床畔不住为江柚凝拍背顺气,口中不停喃念着:“娘亲,大夫很快就到,大夫很快就到,无事的。”

江柚凝闻宋烟烟语带哽咽,甚为慌乱,欲出言相抚,却因了剧咳全未能发声。

枯瘦的手,于是在宋烟烟腿侧轻拍,一下又一下。

宋烟烟终渐冷静,想起院中尚余从前王府医官所开药包,扶着江柚凝躺下,取了药包,便去厨房煎药。

端着腾着热气的药碗进屋,急急吹凉,喂江柚凝服下。江柚凝咳意稍缓,只仍未尽缓。

宋烟烟眉头方又蹙起,门外便传来匆乱的脚步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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