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2 / 2)
萧京墨身子仍自挺立着,只下巴处隐现的青色胡渣和眼底的两抹淡乌之色,极显了他的憔悴。
齐渊显被他这副模样惊着了,急忙收了手,一时未再开口。
“你说什么?”
萧京墨略呈疲态的凤眸,仍显凌厉神色,嘶哑不复清冽的嗓音,更令人觉了怒意凛然。
“你到底是否向宋烟烟交代了,要如何答复礼部?”
见萧京墨沉默未语,齐渊急怒道:“你可知,前日礼部侍郎已得了她应,回禀了圣上,言明广寺大佛佛衣得妆佛之术相助,工期缩减、工艺精进,圣上大喜,已然定下了此事。”
萧京墨尚扶于门侧的手,蓦然紧握,门扇因此发出刺耳的欲裂之声。
“你们究竟……”齐渊挥袖叹气,“罢了,太子殿下因此前进言,领了圣上一顿嘲,都未曾说甚,我自也无话。我只问你,到底怎想的?”
萧京墨却并未理会他质问,突地松了门扇,跨步而出,令道:“元叶,传隐卫紧随,令明广寺僧武协同护着。”
“萧京墨!”齐渊气极,于后紧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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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萧京墨靠于椅中,两指不住捏揉着眉心。
齐渊于案前定然瞪视于他,许久方无奈开口:“如今当作何解?”
萧京墨凤眸轻闭,手指松下之时,眉心化不开般的褶皱凸显:“左不过一桩工程罢了,做不好三皇子不至被罚,做好了他也无法靠其上位,又何须如此大反应?”
“如今说得倒是无关痛痒,那你当初为何特提了此事?”
待萧京墨眼神凉凉瞥来,齐渊方领悟道:“子染你莫不是,为了她之私益,才特同太子殿下提的此事?”
萧京墨冷然不语,齐渊心下了然,终也放下了心头那口子气。
子染他,该是早就算得,三皇子会以佛衣之事,借机再行招揽宋烟烟。他初时便该是为了免宋烟烟被牵扯,故而特地早早向太子及他提示了此机。
也确然,若宋烟烟定然不肯相帮,那因佛衣之事,三皇子定是要在圣上面前丢些份儿的。
他只得感慨,自个儿心计不如人,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而后,凝目望了萧京墨憔悴面容一眼,沉声关切道:“殿下于明广寺暗线来报,赵家那位,如今可是日日鞍前马后,晨送暮迎,你便准备任她这般,嫁予赵府了?”
“慎言!”萧京墨怒斥了声。
“我实为好奇,你为何不干脆将那信笺予了她,断了她同赵家往来?”齐渊咋舌道,“莫非……我同殿下都看错了,你对她,并非……”
齐渊话音未尽,萧京墨蓦然起身,往书房外行去。
“去哪?”
“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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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三层,临河雅间的窗台之上,简摆着两个素底花瓶,瓶内斜插了几根梅枝,以附风雅。
雪落整日,近晚渐微,只岸边、桥上仍余着皑皑积雪。
萧京墨于窗台外望,见岸边、桥头渐渐亮起灯光。近处那座造型雅致的拱形石桥之上,甚而挂起了五彩灯笼,远观好似一座虹彩之桥,迷了人眼。
齐渊一口饮下杯中温酒,看着窗外景致,不由叹了声:“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见萧京墨不欲回应,他顾自慨然道:“过了小年,便近年关。宵禁全解,虹灯漫地,又得知己有兴致雪天共饮,实乃幸事。来!子染,共饮一杯何如?”
萧京墨自愣然凝望中被拽回了神,稍皱眉举杯,极快速度一饮而尽,复又转头凝望于窗外。
齐渊见他这心不在焉之状,举着杯子晃了下,轻笑道:“看来佛衣饰妆,颇为不易。这夜色将深了,佳人仍未归啊。”
此座酒楼,便在萧京墨素日饮早茶茶肆旁侧,三层雅间这窗,斜望过去,便是宋烟烟如今居住的宅院。
宋烟烟如今白日在京郊明广寺饰妆佛衣,归程之路,必得经了这桥。故而,齐渊一眼便看明了萧京墨心思。
只是,他调笑之语方落,便见萧京墨握着酒杯的手蓦然收紧,酒杯应声而裂。
齐渊方为他斟上的温酒,流溢满桌。
齐渊与萧京墨,几乎同时起身。齐渊是为躲那温酒,免被污了衣衫,萧京墨却是全未顾及手中被瓷片割裂的伤痕,怒然转身,往楼下行去。
“哎?”齐渊望着萧京墨莫名怒然背影,一时讶然。只后转头往窗外望去,才得了然。
虹桥两端,人影丛丛。可于一众民衣之中,那抹身着青衣官袍的身影,确是一眼便能得见。而此时,与那青衣官袍身影并肩行于虹桥之上的,正是执意领了佛衣饰妆之责的……宋烟烟。
“啧。”齐渊口中发出一声轻啧,腹中轻诽,子染也有这样一日,真是一物克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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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烟妹妹,一年之中,也只小年至元宵这段时日,才得长久的灯展。你瞧这雪夜彩灯,白桥覆雪,实为美景。”赵元佑于旁引着宋烟烟向虹桥走去,温润之声且解释着,“可惜烟烟妹妹白日饰妆辛苦,否则便可不止观这一座虹桥,还可漫游这沿河美景。”
宋烟烟擡眸,见对岸自家小院院墙,亦被彩灯映得五彩斑斓,不由面上露了一丝喜色。
桥面落雪,被人踩踏后湿滑无比,宋烟烟垂眸,一步一步走地细致。
可最后一阶跨过,却闷头撞上了一堵生硬胸墙,一双熟悉的绣金锦缕乍然入目。
“宋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