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1 / 2)
第30章 第三十章
鼻腔冷冽的空气, 混入熏然酒意。
头顶传来的这一声唤,分明该是熟悉的,可那清冽嗓音中隐含的莫名情绪, 听来, 却又陌生无比。
宋烟烟双手紧捏了衣袖,下意识向后退了步。
桥阶落雪被游人纷踏成冰, 本已湿滑无比。宋烟烟退步急切,又踏于阶边,滑步之下, 身子不受控, 往后倒去。
惊呼之声未及出口,宋烟烟便觉肩膀处被人托抱了下,而后那力道引着她站稳了身子。
“烟烟妹妹, 雪天路滑,仔细着些。”
温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宋烟烟尚于方才的惊惶之中, 并未回话,只顾自喘着气, 望能压下纷乱的心跳。
下一瞬, 她臂上被一滚烫大掌紧握住,整个人被拉扯着,远离了身后青年, 抵靠于拱桥石栏之上。
栏上积雪未化, 她纤柔腰肢很快觉了透肤凉意。但高大身影挡于前,两只修长结实的臂膀撑于栏上, 将她困于胸前,全不得出。
“宋烟……”
又一声宋烟烟辨不得情绪的低唤, 裹挟着温热酒气喷拂于她颊侧,她下意识闭目,偏头躲去。
“宋烟!”
携带着浓浓怒意的嗓音再起,宋烟烟低垂着的面庞上,秀眉紧蹙。
“我不是早就同你说过……”
“是民女食言了,向世子致歉。”宋烟烟语气笃然,“民女确曾应了世子,不参佛衣饰妆之事,如今食言,恐误世子大事,世子若不郁,恳请责罚。”
“你……”萧京墨一时语滞,只觉心口因面前之人冷然面庞和躲之不及的姿态,抽疼无比。
左手被碎裂酒盏割破的伤口,被积雪冻激,传来阵阵刺疼,他却好似全无所觉。
他只不过,想问问她,不是早同她说过要同赵家保持距离?
当初,不也是她自己说的,不愿嫁予赵二,为何如今又日日与人出双入对?
再言佛衣之事,她竟就觉了,他令她莫要参与,是为了一己之私?
他终究仍是将到口的斥言吞下,深吸着雪天冰凉的空气,任生疼的凉意,灌彻心肺,驱散酒意,获了丝清明理智。
萧京墨深凝着面前佳人侧颜,昔日晨阳里凝脂般的肌肤,今在彩灯映照下,极显了陌生。
便好似,她分明曾于那院中心念、凝望了他数年,如今却是这般……避他唯恐不及的冷然姿态。
他直想脱口相问,她烧了佛经、弃了平安扣,将书以他名讳的纸笺暗藏,是真真……便冷了心了吗?
可到底,未敢开口相问。
不问,便无答。
无答,便仍未断然。
“宋烟,我只……佛衣之事,应了便应了。只明广寺如今工程急紧,各方人事冗杂,你当凡事多留心,护好自己。”
昔日雪夜般清冽的话音,如今变得莫名温沉,宋烟烟惑然睁眸,转头向萧京墨望去。
迷彩光晕,斑斓落于他面庞,往日刀削般的下颚也因此,未再见凌厉轮廓。
正垂首望向她的那双凤眸,映着繁星似的虹灯点点,宋烟烟一时迷落于那璀璨光影,愣然于当场。
“世子,您手伤了?”赵元佑及前,关切地问了句。
宋烟烟恍然回神,向话音传来方向望去。桥栏之上,萧京墨手撑的那一片雪,漫渗丝丝血迹,显是伤得不轻。
她心头方起一丝担忧,便听赵元佑于后续道:“下官家宅过桥便至,不若去下官家中,处置一二。”
萧京墨闻言,周身凛冽气息复起,倏然侧首,皱眉不耐道:“不必。”
宋烟烟耳闻他沉冽怒声,方才的一瞬恍然,尽数退去。
被他紧握的手臂,用力挣着,口中定然道:“世子负伤,尽快回府请医官处置为好。”
萧京墨初时不欲松手,直待宋烟烟手肘因了挣扎撞于桥栏之上,痛呼出声,方急急收了手。
宋烟烟自他身侧跨离,步上桥阶之时,背于萧京墨留了句:“娘亲尚于家中等候,民女先行告退。”
待立许久,他转头望去,那相携而行的两道身影,已然跨过拱桥,向“家”中行去。
萧京墨仍撑于桥栏的那手,蓦地紧握,手中一捧被血迹染得红白间驳的松雪,被他紧紧捏实,而后化为滴滴血水,落于台阶。
“家?”
他觉眼眸被四周漫射的灯光灼痛,急收了视线。
从前,他受伤时,她以平安扣相赠,殷切祈佑。
如今却是……躲之不及了。
竟真的,毫无挂碍了吗?
*
翌日晨起,赵元佑仍如往常般为宋烟烟及江柚凝带去晨点。
及至明广寺,目送宋烟烟入了寺门,赵元佑方入轿离去。
明广寺主殿之中,金身结跏趺坐佛庄严宝相,宏伟肃穆。为饰佛衣,近日周侧搭架起木制层梯,高逾数人。
为合工期,负责雕凿工艺的匠人们,于下首向上饰凿纹理,宋烟烟则携金色漆线自衣领处饰妆纹理而下。
宋烟烟携金色漆线及绕线簪上得层梯之后,潜心于工艺,偶一下望,发觉往常惯于层梯下为她稳梯的小僧,不知何故,不见了人影。
木质层梯未置滑轮,若梯上之人无大动作,仍算稳当,宋烟烟便未上心。
只,当她手持绕线簪,再潜下心时,层梯不知何故颤动,手中漆线因而断裂,混掺了大量金粉的漆线直坠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