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2 / 2)
金粉贵重,且有专设总簿每日登记计量,宋烟烟情急,慌忙下梯欲寻漆线。
可层梯未有稳梯之人,她步下切急,晃动愈甚。
“宋姑娘莫急,仔细摔着。”
梯下一中年僧人伸手扶稳层梯,出言安抚宋烟烟。
“多谢。”宋烟烟口中言谢,步下未停,落地后于巨型莲座下方地面缝隙中,寻着了坠落漆线。
轻舒口气,她将漆线收入随身囊袋中,回身再次言谢:“多谢大师相助。”
那中年僧人倒无客套推脱,只慈眉浅笑望来,行单掌礼:“宋姑娘大善,祈佑我佛护佑宋姑娘安康。”
“大师认得我?”宋烟烟惑道,忽而又想,当是见她于层梯之上饰妆佛衣,推测而出吧。
僧人却侧身,单手引宋烟烟视线至殿外,慨然道:“昔年天王殿竣造之时,宋大人亦曾不辞辛劳,慷慨相助。”
“我爹爹?”
“是宋景行,宋大人。那时圣上将全国佛事交邕王协理,邕王决意于本寺重竣天王殿。年逢梅雨季长,空气潮湿,塑身饰妆愈难,幸而得宋大人亲临,指点工艺,方得按时竣工。”
那僧人言语间尽是对宋景行的欣赏及感怀,宋烟烟却在听得“邕王”二字时,脑中巨震了下。
这位大师说,当年爹爹于此协塑之时,全国佛事皆由邕王协理?
自她带着娘亲入了燕王府,住进别院,几年时光里,她真的便因别院素日里的静谧安然,忘却了许多事。
许多重要的事。
或者,并非忘却,仅只……下意识未去深思。
便如邕王,她分明记得,爹爹辞官后,那位王爷时常来府中探望,与爹爹在书房饮茶手谈,时常一坐便是整个下午。
可后来,她带着娘亲欲投奔之时,却听得邕王府外值守言说,那日砸烧之事,邕王亦是其中一位主使。
且,燕王曾定然同她提过,说爹爹自领圣命,为清名虑,同所有皇子均断了往来。
那为何……
那几年里,会同邕王,走得那般近?
她还记得,幼年之时,她常常盼望着那位王爷来府中。
因了爹爹每日督促她习练,风雨不歇,只在那位王爷来府中时,会放下戒鞭,与他闭门于书房内。
她也便有了难得的自由。
见宋烟烟眼中尽露迷茫,僧人轻声唤她:“宋姑娘?”
宋烟烟回神,眸中迷雾未散,只忙点头应声:“我与爹爹,能为贵寺协饰,均感甚幸。”
*
那日晚膳后,宋烟烟搀扶着江柚凝回了房中落座,她轻伏于江柚凝腿,轻揽着她腰。
“烟烟累了一日,不早些歇息?”江柚凝抚着宋烟烟发丝,关怀道,“可是白日遇上什么事了?”
宋烟烟闭目默然,任江柚凝身上药香充盈于鼻腔,在口中带出一股子莫名苦涩。
她缓缓起身,取了两颗蜜饯,一颗喂至江柚凝口中,一颗自个儿含着。
她如今,愈发贪恋元欢说的这口甜蜜滋味。
可想起白日于明广寺所思之事,心头的疑惑便似要脱口而出。
宋烟烟将左手轻握拳,抓过江柚凝两手,包裹于上,为她冰凉的手取暖。而后极为小心翼翼地探问道:“娘亲,娘亲可还记得,幼年父亲曾与邕王交情甚笃?”
房内静然许久,江柚凝才极轻地应了声:“嗯。”
“那为何,当年他竟也会派人前往祖屋……”
宋烟烟终于将心头惑问提出,却是紧张地双眸直直盯着江柚凝面庞,深怕她再因了此事起些伤感。
“傻孩子,经年已过,又何必去追问这些?左右如今我们安好,便是了。”
江柚凝淡然道,话语极显了敷衍。
“娘亲……”
江柚凝见宋烟烟仍坚持相问,覆于她拳上的手稍紧了些,叹气道:“可是……世子同你说了什么?”
宋烟烟急急摇首,而后突地意识到,娘亲之意,世子他当也知晓其中之事?
是了,燕王妃同怡翠曾言,当年世子亲到京郊去“抢”她和娘亲,定然知晓其他势力是何方,所为为何。
宋烟烟尚自愣神,江柚凝却轻拍了拍她拳:“那便好,过去的便都过去了。娘亲只望烟烟余生简单安宁,寻得个令娘亲放心的人家,定下终生。”
“娘亲,怎地突然又提此事?”宋烟烟抽回拳,起身欲扶江柚凝躺卧。
江柚凝却抓了她手,坚持道:“烟烟,赵家是娘亲最为信得过的人家,赵叔、赵姨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元佑也是个好孩子,娘亲瞧你近日与他相处也颇为自在,你瞧瞧,娘亲能否允了呢?”
宋烟烟兀自沉默未语,只垂首避开江柚凝视线。
“今日午后,赵姨又来相问了。她言说,元佑诚心求娶,你二人素日里处得也好,若是我们这头允了,他们年节前便来下聘,待来年礼部忙完高立来使迎待之事,便可成婚。”
江柚凝话毕,探寻着望向宋烟烟。
“娘亲……”
“烟烟,将你托付给赵家,是最令娘亲放心的。只有你婚事落定,娘亲才真正得心安。”
*
书房内烛火盛旺,萧京墨手缠绷带,眸光晦沉,凝视着面前书着“赵”字的信笺。
这封信笺,他原交齐渊保管,可齐渊今日出得酒楼之时,强行将此信笺塞给了他。
“莫要觉手中握了赵家当年的把柄,便有恃无恐,任她这般与人相处。你自细看下这封……最新的补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