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冰城固守,围城待歼(1 / 2)
第357章 冰城固守,围城待歼
抚顺城的大贝勒府内。
代善身着一身红色皮甲,腰间悬着英明汗努尔哈赤赏赐的弯刀,正焦躁地在厅堂内踱步。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却丝毫无法平息他心中的不安。
自黄台吉率主力攻朝后,他与莽古尔泰驻守的抚顺、开原一带,便成了大金最危险的防线,如今终于要迎来明廷的冲击。
“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名身着破烂皮袍、脸上带着冻伤的斥候跌跌撞撞地闯入厅堂,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大贝勒!大事不好了!沈阳城的明军……精锐齐出,正朝着抚顺方向赶来!”
代善猛地停下脚步,瞳孔骤然收缩,快步走到斥候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语气凌厉:
“你再说一遍!明军当真精锐齐出可有探明兵力多少统帅是谁”
斥候被代善的气势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硬着头皮回道:
“回大贝勒,明军兵力至少一万,旗帜上绣着‘陈’字,想来先锋是尼堪国的援辽总兵陈策!
他们来得极快,沿途还派出骑兵,将咱们散布在外面的斥候……尽数捕杀!
如今抚顺城外三十里内,咱们的人几乎都被清剿干净,再难搜集到明军的动向,咱们……咱们快要成瞎子了!”
“成瞎子”
代善声音中满是怒火。
斥候的重要性,他作战这么多年,可是心知肚明。
大军交战,斥候便是“眼睛”,若是没了情报来源,明军的兵力部署、行军路线、攻城计划,都将一无所知,届时只能被动挨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指着斥候,怒不可遏地呵斥:“在外做斥候的,不是蒙古诸部的人吗内喀尔喀的炒、科尔沁的奥巴,不是都承诺会帮咱们盯着辽东明军动向吗你们的人难道都死绝了连几个明军骑兵都挡不住”
斥候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吞了一口唾沫,艰难地解释:
“大贝勒,不是我们不顶用……明军骑兵太过凶悍,咱们的斥候死伤太多,剩下的人都被打怕了,不敢再出去探查……”
他话说得含糊,却隐瞒了最关键的原因。
自炒暗搓搓的宣布中立后,内喀尔喀五部的斥候便偷偷撤走了,他们不愿为建州女真卖命,更不想得罪势强的熊廷弼。
而科尔沁部的斥候,也因部落内部意见分裂,大多借口“粮草不足”,悄悄退回了草原,如今留在城外的,不过是些忠于建州女真的死硬分子,人数寥寥,自然抵挡不住明军的清剿。
“不敢”
代善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
“你们蒙古人,当真如羊群般怯懦!当年成吉思汗的子孙天下,何等威风,如今到了你们这一辈,却连探查敌情的勇气都没有,简直把你们祖先的脸都丢尽了!还说身上流着黄金家族的血脉,我看……这根本就是懦夫的血脉!”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戳中了蒙古人的痛处。
那斥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渐渐变得铁青,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虽是建州女真的附庸,却也有草原人的骄傲,代善的辱骂,让他心中满是屈辱,却又不敢反驳分毫。
毕竟,建州女真如今仍是蒙古部落惹不起的存在,若是得罪了代善,不仅他自己性命难保,连身后的部落都可能遭到报复。
代善看着斥候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几分,却依旧烦躁。
他摆了摆手,语气冰冷:“你下去!告诉剩下的斥候,就算是死,也要给我探出明军的动向!
若是再有临阵逃脱者,我代善定要追究其部落的责任,不仅要收回之前赏赐的牧场,还要将他们的族人贬为奴隶!”
“是……是!”
斥候连忙躬身应下,连滚带爬地退出厅堂,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就在代善怒火难平之际,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
“阿玛莫要生气,蒙古人本就首鼠两端,向来不可信,咱们八旗子弟能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人。”
代善循声望去,只见三子萨哈廉缓步上前。
萨哈廉面容俊朗,虽不如长子岳托勇猛,却多了几分沉稳与智谋。
他上前劝道:“如今明军虽清剿了斥候,却也暴露了行军动向,陈策率先锋来攻,熊廷弼主力定然随后就到,咱们与其怨怼蒙古人,不如早做防备,才是正理。”
萨哈廉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让代善的怒火稍稍降温。
他刚要开口,一旁的长子岳托却已按捺不住,上前一步,语气中满是锐气:
“不错!阿玛,熊廷弼来攻,咱们便与他一战便是!之前咱们打不下沈阳,是因为明军龟缩在高大城墙后,靠着火炮死守,咱们骑兵难以施展;可如今他们主动出关,离开了坚城庇护,这正是咱们的机会!”
岳托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浅浅的刀疤,那是早年与明军作战时留下的印记。
“只要咱们设下伏兵,在抚顺城外的萨尔浒山谷截杀明军先锋,定能挫其锐气!
若是能趁势反击,甚至攻下沈阳,取下熊廷弼的项上人头,阿玛在汗位争夺中,便能彻底领先黄台吉与莽古尔泰,到时候,汗位定然是阿玛的!”
“呵!”
代善听到“汗位”二字,却发出一声冷笑,眼神中带着几分讥讽。
“拿下沈阳取熊廷弼人头岳托,你倒是说得轻巧!咱们手上只有两红旗,加起来不过一万五千人,其中还有不少是临时征召的牧民,连铠甲都不全,你以为凭这点兵力,能打得过熊廷弼的三四万大军”
他话里的冷淡,让厅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萨哈廉微微低头,不敢多言。
他清楚阿玛与大哥之间的隔阂,根源便在去年那场权力变动。
天命五年,大哥岳托的亲弟弟硕讬因不满阿玛偏袒侧妃,愤而出走,此事惹怒了努尔哈赤,不仅废黜了代善的“太子”之位,还将他手中的镶红旗夺走,交给了岳托统领。
自那以后,代善虽仍领正红旗,却失去了对两红旗的完全掌控。
哪怕岳托是亲生儿子,这份“夺权之恨”也成了代善心中的疙瘩。
如今岳托张口闭口“建功立业”“争夺汗位”,在代善看来,更像是在炫耀手中的镶红旗兵权,而非真心为他谋划。
岳托显然也听出了阿玛话中的不满,脸色微微一沉,却依旧坚持道:
“阿玛,我们兵力虽少,却也并非没有胜算!咱们可以向开原的莽古尔泰求援,他手中有正蓝旗六千余人人,若是两军汇合,总兵力也有两万,足以与明军一战!
再说,黄台吉远在朝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正是咱们独占军功的好时机!”
“求援莽古尔泰”
代善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以为莽古尔泰是什么好人他巴不得咱们与明军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利!我看他不会来,就算是来,也是等到我们元气大伤的时候才会过来。”
“再说了,咱们八旗的根在骑兵,战术优势全在机动性,奔袭、包抄、劫掠,哪一样不是靠马快刀利
可守城这事儿,得挖壕沟、筑工事,讲究的是熬日子、拼耐心,咱们可没有什么心得。”
“依我看,不如索性出城,跟熊廷弼野战一场!赢了,咱们不仅能挫明军锐气,还能趁机劫掠他们的粮草。
就算输了,丢了抚顺又如何不过是座弹丸小城,咱们八旗子弟向来是人重于地,只要两红旗的兵卒还在,日后有的是机会夺回来!”
这番话听着坦荡,实则满是私心。
代善心里打得精算。
抚顺、铁岭不守,明军下一个目标便是开原,到时候直面熊廷弼兵锋的,便是莽古尔泰的正蓝旗。
他的两红旗只需往后撤一撤,保存住主力,既不用跟明军硬拼,还能看着莽古尔泰与明军厮杀,坐收渔翁之利。
更何况,他心里门儿清:
若是为了守两座小城,把手上仅有的一万五千人拼光了,别说争汗位,怕是连努尔哈赤那里都交代不过去。
没了兵权的贝勒,在八旗里跟待宰的羔羊没两样,到时候黄台吉、莽古尔泰谁会放过他
‘人在,一切都在’。
这才是他的核心盘算。
“阿玛!万万不可!”
萨哈廉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他往前跨了一大步,语气急切得近乎反驳。
“抚顺是辽东重镇,若是不战而弃,大汗那边咱们怎么交代
再者,您之前与四贝勒黄台吉有过盟约,他去攻朝鲜,您守抚顺、开原,挡住明军,如今他还在朝鲜鏖战,咱们若是弃城而逃,不仅失信于四贝勒,还会让八旗贵族觉得您畏战怯敌,对您争夺汗位百害而无一利啊!”
萨哈廉的话句句戳中要害,代善的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他倒是忘了与黄台吉的盟约,也忽略了“失信”对他的影响。
毕竟,他的父汗努尔哈赤最看重的便是“忠诚”与“担当”,弃城而逃的罪名,他担不起。
岳托也在一旁点头,难得与弟弟站在同一阵线:
“萨哈廉说得极是,阿玛。抚顺、铁岭一丢,开原孤立无援,到时候莽古尔泰定然会把责任推到咱们头上,说咱们不战而退,连累了他。
而且,明军若是占了抚顺,便能以此为根基,步步紧逼赫图阿拉,大汗怕是会震怒。”
代善被两个儿子说得哑口无言,烦躁地在厅堂里踱来踱去。
打,没把握赢熊廷弼的三四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