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青衫无垢（2 / 2）

“你书读得那样好，兹要恪守本心，定能达成心中所愿，又何必这般自轻自贱？”王夫人不解地问道。

“我刚入永安城时，自也是这般想的，日日豪情如瀑，壮志如云，誓要金榜题名，侍奉金銮，身居庙堂，为君为民排忧解难。可惜，年年考，年年考，年年皆是榜上无名。”萧无垢眼眸低垂，忆起往事，甚是伤怀。

“即便这般，你也不至如此堕落，成了为非作歹之徒，昔日在我曼陀山庄所学，你便是全然忘光了吗？”王夫人眼里有些动容，却始终无法接受昔日那青衫少年变成这般妖冶怪物。

“夫人，我并不想忘，是她们非逼得我忘！”萧无垢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

“她们，她们是何人？”王夫人怔怔，追问道。

“自是这永安城里我最开罪不起的那等子人。我数年苦读无果，身上的盘缠也所剩无多，经友人介绍，辗转寄居于那些个家高门大户，做了幕僚客卿。说来也怪我，偏生了这样一双眸子，去到哪里皆是谈资。”萧无垢苦笑着，珀色眼睛里挤出些许光亮。

“你这眼睛，便是府中贵人所伤？”王夫人猜出几分。

“贵人？一群沐猴而冠的怪物罢了。我原以为这般显贵人家府里的女子，总该是些恪守规矩人伦的名门淑女，谁知道她们那华贵衣衫之后，竟是那样寡廉鲜耻，阴毒下作！”萧无垢此时似有些风魔之状。

“她们，究竟对你做了些什么？”王夫人听得心惊。

“什么客卿幕僚？不若说是她们寂寞之时的玩儿物。夫君在外面养着外室，她们便找处地儿兀自寻欢。见着府上新来的客卿，但凡有几分颜色，便伺机搭上，迷晕了，带去那地儿，分而食之。”

萧无垢边说边撩起青衫衣袖，“我堂堂读书人，怎能受这般辱，自是不从，便被刺瞎了双眼，丢尽满是烛火的暗室里，整整三个月。”

弦姝同王夫人、郡主大娘子三人，皆愣在原地。

那细致纤弱的胳臂上，斑斑驳驳，竟无一块儿完肤。

火刑，弦姝亦受过，与之相较，剜心之痛不过尔尔。

她现下竟有几分同情这人，不疯魔，哪得以成活？

“后，后来......”王夫人不忍再问。

“后来啊？我像阿猫阿狗一般，伏在她们脚下，才得以苟且偷生。她们尽兴了，便赏我些吃食，不悦了，便又被丢尽暗室。好在我已摸熟了那地方，自是不会被烫到了。”萧无垢抚摸着手臂上的疤痕，笑道。

“再后来啊，我乖顺了，不再抗拒了，反而假意相迎，她们自是不再提防于我，我便偶尔从她们荷包里偷些碎银两，那样富贵的人家，怎会计较何时何地丢了这几个小钱。反倒是我，积少成多，攒下不少，便寻个机会，买通侍卫门防，最终得以逃出升天。”见一片死寂，无人应声，萧无垢继续讲道。

“再再后来啊，我一路逃去了渭北的荒山，入了土匪窝，做起来夫人您说的那些个，杀人越货的勾当。”萧无垢突然直直盯着王夫人所在之处，似是那双眼睛转而复明。

“再再再后来啊，我买下身后这一众武士随从，捡回阿猫，又拾起少时在山庄那些武功心法，杀了那窝山匪，自立为王。这不，今个赶巧，便遇见了您。夫人，您说，不做这般营生，我又该何去何从？再回曼陀山庄吗，您可还愿收留于我吗？”萧无垢质问道。

王夫人深吸一口气，不知如何作答。

“夫人，下山前，您赐我无垢之名，愿我永做那无垢之人，可我终是满身污秽地来见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