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 2)
我穿越到大昭这个完全陌生的朝代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北城那场大地震后,我恢复意识醒来时,正在皇宫中宫女太监所居的内务府。
我穿越成了一个一等药膳宫女,不知是天意安排还是怎的,因为要照顾生病的母亲,从前我特意学习了许多药膳制法,也算派上了用场。又因着人微言轻,身份并没有被掌事姑姑怀疑,在宫中暂时安定下来。
我没有执拗于自己的穿越缘由,既来之则安之,大梦一场既起于此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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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缘巧合的际会,我制的一道葱枣汤被摆上当今圣上的饭桌,据说陛下尝过觉得还可入口。
听小宫女们私下闲语,说陛下自小从做太子起便身体孱弱,又因着经过了夺嫡等种种阴谋的险象环生,饮食药膳上是万般忌口,马虎不得的。
他的一句尚可入口,对我这样的身份来说便是莫大荣光。
我开始专心负责陛下的药膳。
有时宫人来传,说陛下脾性不和,我便给他做鲜藕粥。早早晨起,取新鲜的嫩莲藕,淘米过水,慢火熬足几个时辰。
有时,陛下咳疾又犯,我便取杏仁雪梨给他制碗甜汤。
正值夏日里,解暑的各式凉糕汤羹我也信手拈来。
陛下总爱吃甜的,我得想许多路子让味道可口又可助益于陛下的身体。
爱吃甜的?
有时我也很奇怪,这些药膳我像是做了千千万万遍,陛下的口味我也像是熟门熟路,从开始便已然参透的样子。
我明明没有见过他……却总有一见定会如故的感觉。
我身份到底低微,入宫月余还没有见过陛下,我却在暗暗期待。
不似寻常宫女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期待,我可能只是想看看陛下,是显贵的天子,也是让我产生不一样思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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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的第二个月,陛下身边的掌事太监突至药膳局,传召,宣我进谏。
我记不清当时大抵是什么心情,只觉得丝丝柔意从心口泛起,慢慢暖了我对这深宫的陌生愁苦。
“别怕,抬起头来。”陛下轻声说。仿佛怕惊扰了这时光,他声音温柔清润。
我跪在殿下,呆愣愣抬起头来。
仿佛是一场美梦的开始,仿佛时光就此停驻。
他问我的名字。
“回陛下,奴婢贱名,姜舒桐。”
他轻笑,声音如沐春风般传入我耳:“是寓快乐无忧?”
“是寓快乐无忧。”
我的话有未尽之言。
从前种种皆有因有果,从此往后,从我见他的第一次起,仿佛这张脸在脑中早已印的很深很深,我的快乐无忧便有了缘由。
因为陛下,我在完全这陌生的世界,开始有了些许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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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亲自负责为陛下送每日药膳至长乐宫,直至陛下晚膳用毕才返回内务府。
陛下开始对于药膳是来者不拒,后来也渐渐添了几分真性情,有时和我抱怨蜜饯放的不够多,有时和我诉苦说今日的葱枣汤不够甜。
我忍不住轻笑:“陛下都多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他耍着无赖:“舒舒若不信,便自己来尝。”
我一震,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浮现,慌忙跪下:“陛下万万不敢这样唤奴婢。”
他缓缓放下盛汤羹的碗,眼神晦暗:“若是朕偏要叫呢?”
我只得答:“陛下待奴婢已然照抚良多,奴婢不甚感激,可宫中……宫中已经流言四起,奴婢是怕污了陛下的尊耳。”
他仿佛没有受到我所言语的影响,:“舒舒,你在朕身边,已经快两个月了吧。”
“回陛下,是。”已经快两个月了,我日日看他,日日想他,日日梦他。
“那舒舒可曾因流言而受到伤害?”
我一怔,答:“未曾。”
“朕以为,舒舒不会在意这些,宫中流言从来不曾断绝,朕待舒舒,如知己,如良友。”
我抬头望他,看他眼神坚定,眼里盛满了我。
我心里疑惑:“是因为奴婢的药膳做的尚可入口吗?”
陛下似是没有料想到我的问题,只掩藏般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总觉得那日陛下似乎还有话没有同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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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晚宴结束后,陛下换了便装偷偷带我出宫。
中秋佳节,京城格外繁华热闹,夜半十分仍旧万人空巷。
我们如寻常百姓一般游走在街市上,陛下的糖瘾又犯了,还假意问我:“舒舒,想吃糖葫芦吗?”
我微微嗔笑“明明是公子自己嘴馋!倒问起我来了。”
出宫以后,我们便不再是天子与奴婢,不再以尊卑之礼相称。
他眉头一舒,声音爽朗:“是我错了,忘记舒舒不爱吃甜食,那舒舒可否愿意帮我付个糖葫芦钱。”
我胆子大起来,调侃他:“啧啧啧,看公子这一身显派行头,原来身上没揣银两呀。”
我边说边把荷包牢牢攥住,一溜烟往远处跑去。
光影掠过,我提着裙摆轻快地穿梭在人群之间,他也不恼,只在我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脸上浮现着毫无防备的笑意。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现世美好。
我跑累了,忽地在他面前站定。从袖口拿出裹着牛皮纸的糖葫芦,献宝似的给他。
他诧异:“何时买的?”
我有些得意:“笨蛋,自然是你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嘛!”
他无奈一笑,薄唇微张,咬起了糖葫芦。
不知怎的,明明每日都在看他吃东西,可今日的他似乎有些不同于深宫里的帝王模样,在我面前单纯的像个孩子,我有些看呆了。
他注意到我的神色:“舒舒在瞧什么?”
我脸一红:“啊,没什么……公子嘴角沾了糖粒儿。”
说罢我不加思索地便拿出手帕准备帮他擦拭。
他轻轻攥住我的手,眼神蒙上一层复杂的情意:“舒舒脸红的样子真好看。”
我慌忙挣来,掩饰般抬头瞧着月亮:“今天的月亮……月亮真圆。就是有些冷。”夏日里还好,到秋日我便察觉身体发寒,想来是夜里风凉的缘故吧。
他拂开披风,将我缓缓拉入他的怀抱,用披风紧紧裹住。
暖意将我全身包围。
那夜,月圆之夜,月亮越升越高,俯视着大地,把光辉挥洒,像是细细地编织着一个幽雅迷离的梦境,月光将他温柔的眼神照的格外发亮,他注视着我,像看一件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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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午后,我一时兴起想给他煮菱角红枣粥,他便陪我一起在偏殿院中剥菱角,我做梦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一位君王愿意屈尊降位,陪我做着这些寻常之事。
我忽然停下手头的事,问他:“陛下,你相信一见倾心吗?”
“朕信,自第一次见到你,便开始相信了。”
我和他缓缓对视,忽的两人皆会心一笑。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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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初登基,后宫虚置,一位嫔妃都没有。
到了冬日里,陛下开始寻找一个合适的身份想安排给我,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他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更为我费了多大心力。
我没有十足十的把握,那几日过得分外不安稳。
他没有说什么,每日照例暖着我冰凉的手,不时嘱托宫人送来汤婆子,想抚慰我的愁绪。
天气愈发冷起来,我心里开始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秋日里不曾察觉,到了冬日,我愈来愈冷,他身体虽有些虚弱,可身上温度比我高出许多,我有时窝在他怀里一整天都不愿出来。久到陛下的手臂发僵,他也不愿放开。
我没有精力再制药膳了,厨房虽时常生火,可毕竟是下人待的地方,不会有炉子取暖,温度还是偏低。
陛下仔细询问了太医,太医们乌泱泱跪在殿中,皆说没有病因,无从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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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的时候,我的身体如坠冰窖,被他紧紧搂着都没有一点温度。他的眉心紧皱,接连几日不曾舒展。
我抬手想要抚平,发觉手指已然僵硬的不成样子。
我想试图缓和忧愁的气氛,看向窗外的一片雪色,白梅与红梅交织着。
“本来还想和陛下一起打雪仗呢,你不知道吧,我捏的雪人可传神了。”
他声音低哑,压抑着道“舒舒,春天的时候,桃花便开了,你记不记得朕说过要帮你化桃花妆的。”
我眼角微微湿润:“自然记得,待春日的时候,我研磨桃花制胭脂,然后陛下帮我贴花钿,要最美的那朵花做的花钿。”
他语气带着哭腔:“那舒舒要食言了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的陛下,只得道:“陛下最像小孩子了,什么话都要当真。”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舒舒,你的身份我都安排好了,你做朕的皇后,朕只要你,朕求你,多陪陪朕,再多陪陪朕。”
他的泪滴在我的脸上,我扯动着嘴角,忍着心口呼之欲出的悲怆,缓缓开口:“陛下,舒舒暂时不能陪陛下了,陛下以后,药膳要日日吃知道吗,陛下就是小孩子心性,以后少吃些蜜饯和糖,我把药膳方子给了掌事姑姑,她会栽培人手为陛下继续做药膳的。”
“舒舒,舒舒,求你,求你……”
我意识渐渐模糊,手无力的垂下,已经听不到他唤我的声音了。
我的陛下,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的这一场美梦,谢谢你带给我的快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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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回笼时,我听到了医院里呼吸机滴滴的声音。
“舒舒,舒舒……”
是我妈妈的声音,是妈妈在叫我,我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