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黑暗的垂眸（2 / 2）
男孩没有哭喊，只是睁着那双清澈却充满绝望的眼睛，最后一次望向天空，望向那些曾经熟悉、此刻却无比狰狞的面孔，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洪水！今晚会有洪水！快跑啊——！”
回答他的，是村长点燃火把时，那扭曲而狂热的脸：“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烧死他！”
火把落下。
干燥的柴禾瞬间腾起贪婪的火焰，灼热的气浪舔舐着男孩的皮肤。
剧痛袭来！
然而，就在火焰刚刚包裹住他小腿的刹那——
轰隆——！！！
积蓄了整天的闷雷终于炸响！瓢泼大雨，如同天河倒倾，毫无征兆地、狂暴地砸落下来！
哗啦啦——！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火焰，也浇透了每一个举着火把、满脸错愕的村民。
预言……又应验了！
雨水混合着泥浆，冲刷着男孩被灼伤的腿，麻绳在雨水的浸泡和男孩疯狂的挣扎下松动了些许。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半熄的柴堆和湿滑的十字架上滚落下来，像一只被打断了脊梁的野狗，在泥泞中、在村民因震惊而短暂的呆滞中，拖着焦黑流血的双腿，拼命地、头也不回地爬向村外，爬向那个他偶然发现的、位于山崖下的隐秘洞窟。
身后，是村民们如梦初醒的、更加疯狂的叫骂和追赶声。
他爬进了洞窟深处，冰冷的岩石硌着他遍体鳞伤的身体。
外面是暴雨倾盆，洪水滔天的声音已经隐隐传来，混合着村民凄厉的哭喊和房屋倒塌的巨响。
黑暗，潮湿，剧痛，还有……那刻骨铭心的背叛与恨意，彻底吞噬了他。
“天目族……”男孩蜷缩在洞窟最深的角落，身体因寒冷和剧痛而剧烈颤抖，声音却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最恶毒的诅咒，“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每一个！生生世世，永堕黑暗！你们的眼睛……你们的眼睛都该被挖出来……像我一样……像我一样！！！”
伴随着这泣血般的诅咒，男孩做出了一个让所有“观看者”灵魂都为之战栗的举动！
他伸出沾满泥泞和血污、指甲崩裂的手指，狠狠地、决绝地……抠向了自己额头正中央！
“呃啊——！！！”
一声非人的惨嚎在洞窟中回荡！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瞬间染红了他整张脸，染红了他空洞的眼窝！那颗曾看透未来、却被视为灾祸源头的真实天目，被他亲手……挖了出来！
血淋淋地攥在掌心，接着狠狠甩飞。
就在天目离体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世界最深沉的恶意，骤然降临！
洞窟消失了。
所有“观看者”的感知，被强行拉升至一个无法理解的“高度”。
他们“看”到，血色的、翻腾着无尽怨念的天空之上，一只巨大到覆盖了整个视野的、冰冷、混乱、纯粹由黑暗构成的……猩红巨眼，缓缓睁开！
那是……黑暗始祖·阿尔克罗的垂眸！
神明没有言语，只有一道饱含着世间一切负面与绝望的意念，如同雷霆般轰入男孩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
同时，一滴仿佛凝聚了宇宙原初黑暗的、粘稠如墨的“种子”，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滴落，融入了男孩手中那颗血淋淋的天目之中。
嗡——！
刹那间，整个青岚大陆上，所有生灵潜藏的恐惧、憎恨、贪婪、绝望……一切负面情绪，仿佛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化作无形的黑色洪流，从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奔涌而来，疯狂地灌入这个小小的、濒死的男孩体内！
“啊啊啊啊啊——！！！”
男孩的身体在无法想象的痛苦中剧烈扭曲、膨胀。
他的惨叫声早已脱离了人类的范畴，变成了某种怪物的嘶吼。
血淋淋的额心空洞，但已不再是清澈的眼眸，而是化作了一只不断转动着、闪烁着纯粹恶意的猩红竖瞳！
他的皮肤寸寸龟裂，又在涌出的黑暗力量下愈合、异化，变得苍白而坚韧。
他的身影在黑暗洪流的冲刷下，迅速拔高、变形，轮廓变得庞大、狰狞，充满了非人的恐怖感！
滔天的黑暗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汐，从他新生的躯体中爆发出来，瞬间淹没了整个洞窟，并向外界疯狂扩散！
一个由人类孩童的绝望、背叛、诅咒，在黑暗神明的“恩赐”下，融合了世间万恶而诞生的……全新的、纯粹的黑暗意志，在此刻，于痛苦与毁灭的火焰中，完成了最终的蜕变！
伊里布……诞生了！
记忆的洪流戛然而止。
洞穴内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洞顶水滴落下的滴答声。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脸上残留着目睹那极端恐怖与悲惨景象所带来的震撼、茫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即使是冷冽沉默的帝奇，紧握的拳头也在微微颤抖。
秦冰影似乎完全无法相信，那个屠戮了整个王朝的邪神，是一个小孩子经历了如此诞生的……
赛琳娜眼中噙满了泪水，布布路张大了嘴，似乎还无法从那残酷的画面中回神。
连夏莲眼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江诃缓缓收回了按在莫里斯额头上的手，掌心的黑暗能量悄然散去。
他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强制共享如此深层的黑暗记忆，即使规避了反噬，对他也是不小的负担。
他看着地上那具因记忆被强行抽取而显得更加萎靡、几乎只剩下微弱黑暗气息蠕动的莫里斯，眼神冰冷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洞悉根源的了然。
“看到了吗？”江诃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最先发问的是秦冰影，“那为什么现在伊里布和莫里斯同时存在，他们不是一个人吗？”
江诃抬起眼，“因为这是一个梦，一个不击败莫里斯，就永远无法结束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