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2 / 2)
“娘娘,这时候过去,狩猎应该开始了。”
本是说好了出宫散散心,结果倒好,刚来就在行宫里睡了大半日。婉芙拍了拍脸,她双腿软得没有力气,走路怕都是勉强,左右也睡过了前午,晚宴时再过去吧。
她在床榻里趴了会儿,乳母抱着小来福进来,小来福乍一换了环境颇不适应,昨夜婉芙原本是要陪着儿子,谁料被那男人拉去胡天胡地一晚,不知来福初到行宫有没有哭闹找她。
“昨夜小皇子可闹了?”
乳母夸笑,“小皇子起初是要找娘娘,但奴婢跟小皇子说娘娘已经歇了,小皇子就听话地让娘娘好好休息,明日再来找娘娘!”
小团子竟这么懂事?
婉芙颇为诧异,她捏了捏儿子的脸蛋,小来福抱住她,“母妃,累了。”
婉芙确实累了,到现在都没歇过来。
用过午膳,秋池从外面进来传话,“娘娘,骠骑将军余锦之求见。”
婉芙愣了下,眸子立即冒出亮光,“快让他进来!”
在宫里,外男不能进后宫,后宫嫔妃也不能见前朝大臣,尤其皇上忌讳后宫干政,婉芙为了避嫌,一直都没跟李玄胤提过小舅舅。
婉芙对镜描了描妆容,小舅舅眼睛精明毒辣,她脸色疲惫,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描过妆容,婉芙又在发鬓间簪了两支步摇,确认妥帖无疑,才扶着千黛,去了外殿。
女子眉如柳,眸如皓月,唇如丹华,眼角眉梢的媚态用再多的脂粉都遮盖不住,步履款款间褪去少女的娇俏青涩,多了几分少///妇的风///韵媚///态。
余锦之心绪复杂地福过身,“臣请皇贵妃娘娘安。”
“小舅舅跟我做什么礼?”婉芙过去将余锦之服了起来,不悦地哼了声,故意开口,“小舅舅有一日知道自己的小侄女能坐上皇贵妃的位子,可后悔了当年一直欺负她?”
这一句打趣,缓和了两人许久未见的生疏。
余锦之失笑,“娘娘如今也是皇贵妃,怎能还跟以前一样?”
婉芙认真摇头,“小舅舅永远是小舅舅,是窈窈最亲的亲人。”
余锦之心下动然,喉中溢出难言的酸涩,“娘……”
婉芙眸子瞪过去,“娘什么娘,小舅舅不认窈窈吗?”
自是认,只是如今侍奉君侧,伴君如伴虎,有心人听见,难免生出一桩不该生的事。
余锦之在越州那几年,也是个富贵人家的闲散公子,风流浪荡,也曾是春风得意,为官之后,满门的命案让他愈发稳重警醒,地位越高,越发小心谨慎。
婉芙看出小舅舅为难,遣宫人出去,只留下千黛秋池二人。
“宫里都是我的亲信,小舅舅不必拘束。”
余锦之这才开口,“是皇上准我来见你。”
他知晓后宫不能干政,平日谨慎,若非要事不会来往,今日狩猎,皇上把他叫去,他也有些惊讶。
婉芙眉梢挑了下,想到昨夜男人耳畔厮磨,哄她的话,“自己动动,明日朕给你个惊喜。”
“原来不是骗人的。”婉芙小声嘀咕了句。
女子脸有羞赧,嫣红如霞,余锦之也是男子,少时顽劣,什么没经历过,见侄女这般,心底了然。
他握紧了双拳,不自觉地避开眼,当初身在余家,有他护着,上头有几个哥哥,父亲母亲,谁能动他们余府的掌上明珠。
他曾想,窈窈要嫁,必要经过他们的眼,若受了欺负,余家也有底气退婚,大不了找个上门的夫婿,敢动他们余府的宝贝,得先问问他们这些舅舅答不答应。
偏偏,余家遭了灾祸,窈窈嫁的是那位帝王,甚至都算不上嫁,皇贵妃的位子再高,也是妾室。更何况如今窈窈年岁尚小,又承袭了姐姐的姿容,皇上宠爱她无可厚非,倘若日子久了,还能如现在一般宠着吗?
都是男人,余锦之了解男人心里在想什么。谁不爱美人,君王亦然。
婉芙没看出余锦之的心思,她唤秋池去抱来福,“福儿现在会说几个字,窈窈正要教他……”
“窈窈。”余锦之打断她,垂下眼盯住婉芙,婉芙愣了下,小舅舅生的像外祖母,眼皮薄,眼睫像黑色的燕尾,不笑时颇有几分不怒自威。
婉芙小时候闹归闹,面上看似她拿捏着小舅舅,实则她心里清楚,小舅舅是宠着她,才不会计较,遇到大事,小舅舅可不会像往常毫无底线的纵容。
“你待皇上……是怎么想的?”
婉芙怔住,下意识避开了余锦之的视线,手心不自觉掐紧,“都有福儿了,我还能怎么想。”
“小舅舅想听你说实话。”余锦之从未有过的正色,“我清楚你的性子,爱玩爱闹,倘若没有小皇子,你不会心甘情愿被困在在皇宫里。”
“如果你不愿意,小舅舅会帮你想法子,总会有办法的,小舅舅不会让余府的掌上明珠,一辈子过得不快乐。”
婉芙眼眸湿润,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她不想让小舅舅看见,但她控制不住。她可以挺直了脊背面对皇后,面对应嫔,可以虚以委蛇地服侍君王,但,她做不到在小舅舅面前再伪装出那副坚强的躯壳。
她待皇上,并不是很讨厌,经过这么多事,她也说不出没有半分心动的话,可皇上是皇上,今日说喜欢,谁能保证明日遇见比她好看的女子不会变了心。
说白了,婉芙心底深处,仍旧给自己筑了面墙,裹着她,只要不触碰到那些,她可以一辈子对君王笑脸以待。
余锦之没等到乳母抱进来福,先请身退出了外殿,他心底对侄女和别的男子生的孩子仍有抵触。
在他心里,小侄女仍旧是那个古灵精怪,娇蛮爱哭的少女,他恨自己没能早日找到她,才让她受了这么多苦,让她要以色侍人,与别的女子争抢同一个男人。如果能够重来……
入夜,婉芙收敛心绪,已经与白日无异。鹿台宫人过来传话,询问婉芙可歇好了,皇上请皇贵妃娘娘过去,点头哈腰的,好不恭敬。
婉芙梳洗过,换了身得体的衣裳前去鹿台。
天已全黑,日暮降过东山,鹿台设宾席位,火光盈盈。婉芙如今是后宫首位,上鹿台后由宫人引着,落座到李玄胤身侧。
李玄胤指骨转着扳指,见她过来,看出她脸色有异,自然地握住婉芙的手,“身子还不舒服?”
昨夜确实累坏了她,后来他把人翻过来,泪水直接哭花了脸蛋,气若游丝,两条细腿颤个不停。
婉芙没说话,直接甩开了男人的手,须臾才哼出气,眼神嗔恼,“皇上今日不许跟臣妾说话。”
从没有人敢跟皇上说不许,李玄胤眉梢轻挑,听得新鲜,瞧见她确实是羞赧,不见别的异样,才不轻不重地斥责一句,“没个体统!”
皇上与皇贵妃私语,旁人就是听见也得装作没听见,谁叫这位皇贵妃娘娘本事大,硬生生熬走了后宫几个得势的嫔妃,独得皇上盛宠,得罪了皇贵妃娘娘,就等于把皇上得罪了。
男人斥责完,转开眼就没再说,婉芙敛了眸子,嘴角的弧度压下去,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水,眼底哪还见半分方才的笑意嗔恼。
晚宴婉芙始终心不在焉,面上端庄得体,心里却一直飘忽着,小舅舅的话戳破了她近日的所有伪装,后宫清净,皇上也不打算再选秀,原本可以高枕无忧,但她忘了,皇上也是男人,还是有权有势的男人,真的会一直这般待自己好么?
婉芙抿唇,安慰自己,想得再多都是杞人忧天,不如好好珍惜当下,养好来福。
晚宴散去,有朝臣请奏,婉芙先回了寝殿。这夜李玄胤商议得久,过了子时,料想那女子早该歇下,没去扰她,歇在了议事殿。
婉芙这夜没睡好,梦魇不断,翌日起来也没精神。李玄胤进来,瞧见她这副虚弱煞白的脸色,面色一凝,把人揽到怀里,皱眉道:“身子不适?朕遣人传太医。”
“臣妾没事。”婉芙拦住他,在男人胸怀中蹭了两下,“臣妾就是昨夜做了噩梦。”
她这副模样很乖,未施粉黛的脸蛋干净无暇,李玄胤心头微动,手掌抚过她的青丝,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轻哄,“是朕不好,昨夜忙得太晚,没顾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