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夺嫡(二十四)(2 / 2)
“那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他敢。”秦北悠扬起下巴,“只是他是秦宴的人,一定是故意刁难我。”
想起周淮所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就生气。
纪舒绡道,“他也是奉命行事。”
秦北悠哼了声,“你还为他说话。”
纪舒绡错开话题,“今日成果如何?”
“我并没有透露身份,每家每户敲门去问,全是说女子念什么书,还不如多帮家里干些农活。”秦北悠神色哀愁,“有时,那家女儿也在,分明我看到她很想去念书,可是只能听父母的话。”
秦北悠立在门外,看着低矮的茅草屋中小女孩枯黄脸蛋上的失落,那一幕深深印到她心里。
她很难受。
“那你想出办法了吗?”
“其实我在路上就一直在想,我原本是想让不能读书的女子去学堂念书,所以建了学堂。而不是为了建学堂所以让女子读书,明日我便在各个村落修个草棚,请先生坐在里面,不管有没有人愿意去,我都要让先生大声教书。”
一连坚持了数日,终于,秦北悠得偿所愿,在第一个农户女进入草棚里学字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了进来,俗话说,一根筷子易折,十根筷子难折,当有的父母非要拉着女儿回家时,草棚里年龄各异的女孩团结一心,与强制专横的父母对抗。
除非一些特别心狠的父母不认孩子之外,其他人,到底还是屈服了,总归是自己血肉,难道还能真赶出去。
而那些不被家里所容的女子,秦北悠自然也不能让她们饿死,让各地镇长前去分地,儿子有地,女儿自然也要有地,庄稼人靠地吃地,有了这个威胁,到底还是收敛了一些。
秦北悠这边收买了不少人心,朝堂上渐渐有人坐不住了,皇上多日未上朝,可是弹劾秦北悠的折子一本一本递上来。
皇后双手捧着折子让皇帝批阅。
皇帝四肢皆不能动,这也是他不要儿子儿媳孙辈的伺候,偏要皇后伺候。
对比其他有野心的儿子,他还是比较信任皇后。
“扰乱朝纲,自私自利。”皇上冷笑一声,“一群酒囊饭袋。”因为动怒,他咳得很厉害,皇后取出手帕垫在他下巴上,白色锦帕上,一口鲜血铺就。
皇后手颤抖着,劝道,“皇上既然身子不舒服,还是别看奏折了。”
皇上脸色苍白,喃喃,“我怎么能放心得下。”
“我的这些好儿子一个个都比当年的我还要心狠手辣。”
皇后眼中有泪流出,“皇上。”
皇上目光睨向他的继后,难得心里流出一丝愧疚,他让她这些年无孩儿傍身,确实是委屈了。
“婉儿,去将何福海喊来。”
一声婉儿,令皇后身体一僵,嘴唇颤抖了两下,目光沉重,只能听从皇上的吩咐。
何福海进殿后,皇后独自在外守着,从发间取下一枚金簪,挑动烛火。
子时,皇上驾崩,立遗诏,秦北悠继承皇位,为千百年来第一位女皇帝。
她下诏令京中各王爷拜灵后即刻启程去封地。
纪舒绡得知消息后,不顾阻拦要来见她。
秦北悠坐在历代皇帝处理奏折的书房内,稚气未脱的脸上有了凝重,贴身侍女兰花前来传告,秦北悠挥手,“让她进来。”
纪舒绡踏进时,瞧见秦北悠端坐在椅子上,略有恍惚。
她早该想到,守了皇帝那么多天,秦北悠又岂能没学到一点帝王之道。
对于她,秦北悠勉强有几分好脸色,“夜深了,你怎么来了?”
纪舒绡见过礼后,说道,“皇上要将几位王爷赶去封地?”
秦北悠道,“不可吗?他们本来就是朕最大的威胁。”
纪舒绡急道,“皇上现在根基不深,如此做法,恐怕会掀起几位王爷的反叛之心。”
“反叛之心?”秦北悠嗤笑,“你与朕不是早就清楚。”
“还是,朕将秦宴赶出上京,你不愿意与他分别?”
纪舒绡拧眉,自从登基之后,她觉得秦北悠越来越陌生,她一方面为她感到高兴,一方面为她感到忧心。
回忆起和她以前那些孩子气的相处,纪舒绡叹道,“难道皇上真能好好让他们去封地?”
她总觉得秦宴的野心不会让她蛰伏太久。
还有秦荇几个,哪个都不好相于。
“不。”秦北悠笑了笑,“他们希望朕死,朕也不会留下他们。”
“他们明日启程,朕坐在皇宫里等着,看到底是谁敢动朕。”
纪舒绡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必定是先皇给秦北悠留下了军队,才能让她如此高枕无忧。
纪舒绡抿唇,望着搁在一旁没动过的血燕羹,“皇上没食夜宵?既然要批改奏折到深夜,为了身子,皇上还是吃些东西吧。”她欠身告辞,转身出了书房。
她走后,秦北悠卸下劲来,默默端起杯盏。
兰花忙道,“怕是凉了,奴婢让御膳房再去端一盅。”
秦北悠摇摇头,舀出一勺血燕羹吃了。
秦北悠登基太顺利,再加上未出先皇百天,便要将所有亲王赶去封地,半路上又被截道绞杀,秦荇调转车马,于城外遇到秦珏,两人相视,掩下万千情绪,假意合谋,直指皇都。
傍晚城门将闭,铁骑开路,雷霆之势无人能挡,纪舒绡坐在宫中,听到皇城外隐隐吵闹声,攸得站起来。
她想,是秦宴?
上次见她还是在先皇灵前,她淡的如同一抹影子。
与她四目相对时,眸中无任何情绪,仿佛不认识她了。
她呆不住,正准备出去,秦北悠却来了。
纪舒绡退了回去,“是不是叛军来了。”
秦北悠坐在她宫中的贵妃椅上,“你猜。”
她如此淡定,胸有成竹,绝对不是秦宴。
“是……秦荇?”
秦北悠睨她一眼,“是。”
“甚至你与秦宴那些事,也是他告诉朕的。”秦北悠似笑非笑。
“所以皇上相信他了。”
“信是信了,可是朕没傻到任他摆布,朕今日来,只是想确定,你有没有变,想让秦宴登基,而不是朕。”
纪舒绡反驳得极快,“没有,因为皇上,我才来到“此处”。”
“那就好,夫人,朕是相信你的。”
秦北悠背过身,唇边起了凉薄的笑。
“忘记告诉夫人了,路途凶险,寒王遇刺,现在下落不明。”秦北悠微笑着离开,纪舒绡双手扶住桌子,慢慢缓和这个消息。
秦荇与秦珏合谋,身穿盔甲领兵包围皇宫,踹开秦北悠住的阳和殿,见她瑟瑟发抖躲在角落,秦珏大笑,“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让你当了几天皇上过过瘾,不想死,就命令你那些废物侍卫缴械投降,叔叔留你一条全尸。”
秦北悠擦擦眼泪,“小叔叔别杀我,我将玉玺给你,这皇帝,我早就不想当了。”
秦珏没把她当做一回事,秦荇多留个心眼,没有上前,站在原地,若秦珏死了,他反而少费些心力除掉他。
一个蠢货罢了,也敢和他争皇位。
秦珏想去拿玉玺,秦北悠把怀里的包袱露出来,秦珏让她打开,里面赫然是玉玺。
这丫头竟然没有骗他,秦珏面露喜色,探手去拿,不过刚沾上玉玺,手迅速肿胀,变紫发黑。
秦珏喊叫,“你在上面下毒!”
他举着手跌撞要找秦荇,秦荇嫌弃不已,躲得远远的,“六弟,你太过贪心了。”
这毒发极快,秦珏的手臂麻疼,他知道秦荇不会救他,咬牙提剑要杀了秦荇。
秦荇避开他的剑,眸底阴寒无比,他则取出自己腰间的配件,一剑闭喉。
秦珏死在了血泊中,秦荇冷嘲一声,脚步向秦北悠走去,“这个蠢货吓到了悠儿了。”
“四叔也不想杀你,只是你要听话,真正的玉玺被你藏到哪里了?”
“四叔不怕我骗你?”
“傻孩子,秦珏已死,现在外面全都是我的人,你觉得,你能从我手中跑掉吗。”剑尖指上秦北悠漂亮的脸蛋。
秦北悠闭上眼睛听了一会,“是吗。”
“只是四叔,你进来前,怎么到处搜一搜阳和殿里有没有朕的人。”她的嗓音又缓又慢,秦荇后背爬上凉意,他忽然转身,身后立着四位全身都裹上黑布的死士。
秦荇不敢再动,他低估了秦北悠,也低估了老头子留给纪舒绡的本钱。
秦荇被押了下去,他带来的军队见统领被捕,军心涣散,很快就被打败,秦北悠享受着战胜,只她没注意,赢的军队,脸上全蒙上了一块红布。
皇宫内兵器相交的声音让纪舒绡坐立不安,等声音消停下去后,纪舒绡实在等不及要出去查看。
门刚被拉开,她就被一个脸上蒙着红布的男人带走,纪舒绡静下心来,在金銮殿门外停下,男人通报,“主子,人带过来了。”
“进来。”
纪舒绡那颗心往下沉,果然。
秦宴坐在龙椅上,手里正看着一张遗诏看着。
走在冰凉的金砖上,纪舒绡跪坐在地上,垂着眼睛。
秦北悠被缚住双手,见纪舒绡也被带来,重重哼了一声。
“何必在我面前耍苦肉计。”
“没有。”
“你以为我会信。”
纪舒绡擡眼很认真问秦北悠,“你要怎么才能相信?”
秦北悠压低声音,“除非你杀了秦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