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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俞老太设宴待穷亲 小儿女童语藏谶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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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俞老太设宴待穷亲小儿女童语藏谶言

话说,胡彦江应聘私塾先生于鹰嘴崖,从而初识俞大户,一番相聊后,竟是十分投缘。待将事情敲定,便不顾挽留用饭,遂辞行回臣远庄去了。

等将其送走后,俞大户也就返回家中。却看,进得垂花门,两边为游廊,庭院里,又分东西厢房各三间。因俗语有云:有钱不住东厢房,故此,只用于磨碾及储藏杂物等,而西厢房则被设为了客房。

院落左右各种一株石榴,面北是五间正房,两侧搭着耳房,前有小天井,顺着东耳房,有甬道通往后院。院外另开有旁门,以方便牲口进出,及搬运粮食、农具等物,且春耕秋收时,那前来打短工的,住于后罩房也省事不少。

来到北房正间地,两边为锅灶,既可做饭,又可生火暖炕,向里则摆放着橱柜之类的物品,东首是俞老太的房间,西边则为俞大户和郝氏的卧室。

至于涂七娘,因长期在此,又为俞老太的远房侄女,故就住在了东耳房。而西耳房则留给了自谦,因年龄尚小,多时只在俞老太屋中,或同涂七娘挤在一处。

此时,俞老太盘着小脚坐于炕上,看上去慈祥、善良、和蔼,但瞧那面相,俞大户倒是随了母亲多些。这会儿,正和郝氏、涂七娘有说有笑,捡着花生、豆类等过年所需之物。

再看郝氏两鬓微白,束发为髻、身量适中,淡眉细眼鸭蛋脸儿,有四十左右的年纪,肤色白皙、鼻端唇丰,着一件黑蓝相间的宽袖褂子,外套着领边印有暗花的深色坎袄,下穿一条黑布筒子裤,一看便知,乃勤俭持家之人。

见俞大户进来,就问道:“那先生呢么?”

俞良坐于椅子上,说道:“走了。”

郝氏便略有埋怨道:“都这般时辰了,当留下用饭才是。”

俞良解释道:“留过了,只是不肯。”

俞老太遂问道:“听七丫头说,是那臣远庄人氏?”

俞良一笑,就道:“是的,说来也真是巧了,你们可知他是何人?”

俞老太白了他一眼,便道:“你有话就直说,哪来的恁多关子。”

见郝氏和涂七娘皆暗自偷笑,俞良讪讪道:“可还记得早年间,来咱们家揽营生的胡彦庭么?”

俞老太寻思着摇了摇头,倒是郝氏有些想了起来,便问道:“可是脸卦带笑、粗短身材,总爱喝上几杯的那个?”

俞良点头笑道:“来人正是他的兄弟。”

俞老太呵呵一乐,恍然道:“这人一上去岁数了,就连记性都差了。听你俩一讲,我倒也隐约记得,若是他家兄弟,人品定差不了。”

俞良颔首道:“这人饱读诗书,曾一直想博取功名,谁知屡考不中,以致三十出头仍未成家。昨日于臣远庄集市,听得孤僧瞎提起,这才有意过来相看。”

郝氏笑道:“这事若定下来,步家叔叔可算解脱了。听林妹子说,每回去私塾,都是一脸的不情愿,往往还是被静安那丫头给拽走的。”

俞老太笑道:“那些猴崽子,正是闹腾的时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任谁也不喜整天间守着,这回孤僧瞎倒是做了桩善事。”

俞良也笑道:“可不怎的,单说咱家自谦,便闹得让人头疼,这回步杰兄弟可真要请孤僧瞎,好生喝上一杯了。”

却看俞老太笑眯眯地瞅着涂七娘,问道:“七丫头,昨个见过那人,觉着怎样?”

涂七娘不明其意,就疑惑道:“啊,甚么?”

郝氏忍俊不住,笑道:“老太太又生心事了。”

俞良不解道:“怎的?”

郝氏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个榆木疙瘩。”

俞老太摇头笑道:“你跟他说,不是对牛弹琴么,他呀,打小便是个憨货。”

待俞大户想起,俞四回来同自己所说之言,也不禁好笑。此时涂七娘双靥羞红,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如何不明俞老太言语之意。

于是,就娇声道:“姑母,昨个被那瞎子奚落一回,今个又惹您老人家取笑,看我以后还给不给您捶背。”

俞老太便笑道:“你这丫头害的甚么臊,如今你身边只我一个亲人,姑母还不得替你急着,”

遂又自语道:“小瞎子近来转性了怎的,四处瞎说不成,倒是保起了媒,看来,老婆子也要请他喝上一顿。”

而看俞大户两口子,皆是一副戏谑神情,涂七娘更加羞臊,遂低眉垂眸的,尽显小女儿态。正被俞老太、郝氏婆媳俩打趣的不知如何,可巧俞四敲门进来,方才松了口气。

前番说过,这俞四因同俞大户打小一处,如今又孤人一个,无儿无女的,便长年帮工于此,并让他睡在了外院的倒座房,且供其吃喝。

待郝氏和涂七娘同他打过招呼,俞良也站起来笑道:“俞四哥,快坐下说会儿话。”

俞四摆手笑道:“不用了,”

遂又向俞老太喊道:“婶子。”

俞老太故作不悦道:“四小子,你可有日子没进来,陪婶子拉家常了。”

俞四笑道:“这不是怕扰了婶子清净么。”

俞老太笑道:“你这猴崽子,只会捡好听的言语,如今婶子腿脚不便外出了,记着常进来坐坐,说说咱村里的事。”

俞四笑着忙应允道:“成,只要婶子不嫌。”

这时,俞良又问道:“俞四哥,可有何事么?”

俞四就道:“门外有一生人,说是来走亲戚的。”

俞良疑惑道:“家中也不曾有甚么亲戚,且你都认识,怎会面生,可说是打哪里来的。”

俞四摇头道:“这我没问。”

俞老太急道:“那还愣着干甚么,赶快出去瞧瞧。”

俞大户答应着,便和俞四出了屋子。见两人离开,涂七娘稍一寻思,就道:“我也外边瞅一眼,说不定是打迟心湾来的呢。”遂下炕去了。

原来,这俞老太的娘家,正是牟乳城南的迟心湾,后经人做媒才嫁到了鹰嘴崖。而涂七娘虽不姓迟,但打小被其父过继给了那边的亲戚,有些人自是认识的。

却说,俞大户出得门外,只见一蓬头垢面,身量干瘦的中年黑脸汉子,局促不安站在那里。浑身上下补丁见补丁,大冷的冬天,脚趾竟有些裸露于外,旁边又放着一副扁担,及一对筐篓。

俞良忙上前问道:“你是打哪里来的?”

那汉子一愣,待稍是端量他过后,便憨笑道:“俺是打迟心湾来的,你是俞小哥吧?”

俞良听后恍然,却歉意道:“恕我眼拙,你认识我么?”

那汉子拘谨笑道:“早年间,堂姑母带你回娘家,俺还领你往海边钓过鱼虾呢。”

俞良难为情的笑道:“实是对不住,这年月久了,难免记不得了。”

那汉子搓着手笑道:“这不怪,那会儿都还小着呢,你一出来,乍看去,俺也觉着面生,但仔细瞧着,仍带点儿时的面相。”

两人正说着呢,这时涂七娘走出门来,等将那黑脸汉子上下打量了一回,才疑声问道:“你是迟忠大哥么?”

迟忠一愣,待擡眼仔细看去,方认出是涂七娘,遂欢喜道:“七娘,原来你真的在这?”

涂七娘点头笑道:“嗯,来姑母这很久了。”

迟忠叹道:“早就听村里人传过,说你投奔了堂姑母,不想竟是真的。”

涂七娘不自在道:“那些腌臜事不提也罢,对了迟忠大哥,你怎的过来了?”

迟忠尴尬笑道:“这,这”

听过迟忠的名字,俞大户便隐约记起眼前之人,正是儿时随母亲往娘家去,曾耍闹一处的玩伴。只是成年后,迟心湾的长辈皆已离世,而俞老太虽说也曾回过几次,但他却是再未到过,故一时才没能想起。

于是,就惊喜喊道:“原来你是忠子。”

闻得俞大户喊出自己的乳名,迟忠如何不心欢,忙连连点头道:“哎呦,我的俞小哥儿,你可算记起了,俺就是忠子。”

说着,两人便拉手一处,大笑起来。

只听俞良喜声道:“忠子,快别在这站着了,走,随我进屋去。”

迟忠憨笑着,就要去拿扁担、筐篓,却看俞四急忙上前抢过,笑道:“你是客,还是让俺来吧。”说着,便挑起筐篓进了门去。

就在这时,打巷外过来一乞讨的妇人,身旁还跟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显然是一对母女。只见那当娘的,身着粗布破碎袄裤,向外翻着乱棉絮。

又胳臂上挎一篮子,里面放着几个土豆、玉米等物。即使其稍有长相,但却神情郁郁、满脸疲惫,或是被苦日子折磨久了,竟看不出多大年纪。

倒是这小女孩,虽说颜脏面污,却终遮不住那细眉长眼,樱口琼鼻的俊俏模样。便是头发蓬乱、衣裤破旧,且冻得瑟瑟发抖,仍是透着一股秀气。

奇怪的是,当迟忠发觉那对母女,待愣过片刻,遂又匆忙别过头去,眼中分明含着一丝不忍和无奈。却不想,他这般神情,倒被涂七娘看在眼中,当下就心生了疑惑。

而俞良见后,便可怜道:“七娘,快拿些吃的去吧,有甚么旧衣物,再看着给些。”说完,就带迟忠进门而去。

而那乞讨的妇人看到迟忠,也似神情尴尬,犹豫着停步不前,随后,便领着女儿匆匆向外走去。涂七娘一见,急忙喊道:“大姐,你留步。”谁知,母女俩反而走的更快,转眼就出了巷口。

看得这般,涂七娘更是心中不解,叹了声也走进家去。等来至院落,见迟忠正从筐篓里,向外拿着鱼、虾、蟹等海中之物,而俞大户、郝氏、俞四皆在稀奇旁观,山里人少见这些东西,不免好奇询问,倒乐得他一一解答。

再透过窗户纸看去,俞老太正趴在那里,也笑呵呵地向外张望着,涂七娘便进了屋子,说道:“最近讨饭的,怎突然多了起来?”

俞老太回身叹道:“又逢年末了,那些难以生计的穷苦人家,若再不出来要口吃的,这节可如何过去,怎么,可是有上门乞讨的?”

涂七娘点头道:“刚才遇着一对母女,看着那孩子被冻得好生可怜,年纪还未有咱家自谦大呢。”

俞老太感慨道:“宁要一个讨饭的娘,也不要一个做官的爹,果真不假,就连出来行乞,都要将孩子带在身边。这世上,没有比‘娘’,更尊贵的称呼了,”

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当年若不是你姑丈心狠,怎会将你那个大姐远嫁外省,给他闯荡时结识的友人做了儿媳呢。以致如今失了音讯,生死不知。”遂而眼圈泛泪。

涂七娘忙安慰道:“姑母,您也别太难过,那山高路远的,难免书信不通。说不定大姐不知甚么时候便回来了。”

俞老太无奈道:“不想开着又能怎样,已然这多年头了,只当未生过算了,”

待沉默片刻,又问道:“对了,你可打发了那对讨饭的母女么?”

涂七娘摇了摇头,遂将门外之事说与其听。俞老太闻后,起初未当回事,待谈论一番,也不禁生了疑问,却又不得其解,就忙让她去喊迟忠。

等迟忠来到屋内,见俞老太满头银丝、皱乱纹深,已然苍老许多,且又久未相见,如何能不心酸,难免哽咽起来,遂跪地磕头道:“不肖侄儿,给堂姑母请安问好。”

这俞老太,娘家至亲早已不在,惟剩几个门里子侄,还渐是断了往来,此时见到迟忠,也不禁眼眶泛泪,就道:“小忠子,你都这般年纪了,快起来吧。”

待迟忠起身,俞老太便唤他炕边坐下,细细端量了一番,方责怪道:“怎就不知早些来看看?”

迟忠脸上一红,苦笑道:“家中长辈都不在了,便觉着隔了层关系,又怕村里人嚼舌头,说俺们不顾脸面,高攀了堂姑母这门大户亲戚。”

俞老太不由气道:“这是何话,甚么大门小户的,不过乡下人罢了。要我看,倒是你忘了鹰嘴崖还有一姑母吧。”

迟忠顿感惭愧,欲言又止的低下头去。俞老太叹了口气,又道:“家里日子过的可是还好?”

迟忠勉强笑道:“还过的下去。”

但看其满身的破衣褴褛,俞老太岂会不明,心里便更不是滋味。又问了些村中之事,不禁伤感道:“不想咱们迟心湾的老一辈人,如今竟没剩下几个了,谁知俺这一出嫁,一晃也是快要入土的人了。”

迟忠忙宽慰道:“堂姑母身子还硬朗着呢,若得了闲,不妨让俞小哥儿带您回去看看。”

俞老太摇头叹道:“迟心湾,迟心湾,赤心不觉,迟心已是,只怕再也回不去了。”

迟忠听过黯然不语,如今门里的长辈,仅剩俞老太一人了,那心中怎不难受。听得俞老太又道:“小忠子,堂姑母问你,刚才于门外,有一对乞讨的母女是何人?”

见其一愣,遂吱唔着言语不出,就忍不住喝道:“你还不快说。”

迟忠无奈道:“是咱们村江远家里的。”

俞老太疑问道:“这江远是哪家的?”

迟忠回道:“便是早前村西头,老憨叔家的入赘女婿。”

却是涂七娘听后,惊声道:“是兰丫姐?这怎么可能,哪里还有半点当初的样子?”

俞老太闻后,也寻思着道:“可是生了七个闺女,仅活了一个的迟老憨?”

迟忠点头道:“正是他。”

俞老太顿然不解道:“既是咱们村的,你为何不叫进来,却要故作不识?”

谁知迟忠竟突然呜咽起来,悲痛道:“堂姑母,您以为侄儿不想么,咱们村中连年遭荒,颗粒不收,即使好不容易倒腾点海物也不值钱。

无法,我那婆娘就和大闺女四处挖野菜,谁知不慎跌落山谷,等俺们寻到人时早已不行了。若不是家中还有两个崽子等着活命,侄儿哪有脸上门来,若再同她招呼,岂不又给您老添了麻烦。”

涂七娘听完,不由杏目泛红,忍不住低头啜泣。而俞老太也登时抹起泪来,哪里能想到,自己阔别已久的迟心湾,竟变成如今这般样子。

遂后擡手指着迟忠,气道:“小忠子,你好糊涂,为何不知早些过来,非要丢了两条人命才想起姑母,”

待缓了情绪,忙对涂七娘道:“七丫头,快和你哥出去寻人,千万莫怠慢了才是。”

而后又喊来儿媳,将事情告知,让她赶快去准备午饭。只听郝氏问道:“娘,那些鱼虾甚么的可要做上一些?”

俞老太摆手道:“那玩意儿,如今便连城里人都不怎般待见,何况海边长大的呢,也只有咱们山里人,整日五谷杂粮的,当着是个稀罕东西。

你且把宰好的鸡鸭鹅炖上一些,再将你俞四哥打的野味煮上,多弄点面食即可。”郝氏点头应允,遂往外屋忙活去了,留下俞老太和迟忠继续相聊。

且说,这鹰嘴崖虽不是很大,但步俞两姓加起来,也有一百九十九户人家。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俞大户同涂七娘,方将那对乞讨的母女寻了回来,不想还多了她的男人和儿子。

原来,这母亲名唤迟兰丫,按村中辈分,当也喊俞老太一声姑母。丈夫叫江远,因家中早已无亲,便入赘迟心湾。不过他那老丈人倒是通情理,虽说招了上门女婿,却仍是让孩子随了爹姓,儿子名为江虎子,女儿名喊江英子。

而此时的迟忠,却因刚才门外之事,再面对这一家子,就难免有些愧疚。反倒是迟兰丫体谅道:“迟忠大哥,你也别往心里去,眼下的年月,遇上这等事,任谁也不会去多加理会的。”

一番体贴之言,宽慰的迟忠心暖不已,不禁对迟兰丫高看了几分,因两家孩子本来便打小一处,这般也更加深了交情。当然,此乃后话。

等俞老太让郝氏和涂七娘,找来御寒衣物给几人换上,又稍是盥洗一回,正喝着茶水,吃着花生大枣等物,一屋子人说笑的热闹。

却看,打外边兴冲冲闯进一年少男孩,进门便嚷道:“奶奶,我下学堂了。”

迟忠几个一愣,待擡眼打量去,只见这少年乃是这般:

如墨油油短辫,身着黑色袄袍,脚蹬黑缎棉靴,头戴漆黑六合帽,腰间又别着一只湘妃竹笛。生的是朗眉如画、目似秋水,鼻如悬胆、面同冠玉,神中含情、笑里藏忧。

几人看后,皆心头称赞,而英子更是躲在哥哥江虎子身后,羞怯的不住拿眼瞄着,倒像早已认识,却又许久未见般,始终不恳放过半分。

列位看官,你当这少年是谁,正是那生下不知何来之物,迷离世上的孽障痴儿,姓俞名自谦。后人留诗,将其批道:

生本一废材,枉入人间来。

命如飘萍影,身世亦堪哀。

性痴情不待,终难染俗彩。

尘羁多苦哉,泪零向西海。

又曰:

亦痴亦癫本无常,可笑他乡做故乡。

不识凉生梦一场,自此天涯人空望。

而见得自谦回来,俞老太遂让他上得炕去,抱在怀中就“宝贝疙瘩”的喊个不停。倒是俞良喝道:“如此没规矩,难道不知喊人么?”

看孙儿缩着脑袋不语,俞老太登时白了自家儿子一眼,而后便将迟忠几个引见,并让自谦一一喊人。终是陌生长辈,再有爹爹在场,闹的他甚为不自在。

反倒是和江英子兄妹,不过一会儿就相互熟络,三人索性来至院庭玩在一处。那江虎子虽面黄肌瘦,但眉目神情却有些气势,且年长几岁,言语间便稍显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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