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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除夕日泪雨伤戏文 元宵节空庵不空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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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老太笑道:“这等事情,信则有,不信皆无。你二大娘生了那两个不孝的东西,如何愿意回家过年,也只得奔着祠堂去了。

却偏又逢着“墙头记”这一出,岂能不有所感触。况且,静安打小还被她照看过,自是心有牵挂,寻上哭诉一番,也算不得奇怪。”

遂又嘱咐着过年期间,莫让静安去那供养之地。便这般,几人正为此感叹呢,却看孤僧瞎晃悠悠打外边进来,只因惦记着步师爷答应的一顿大酒,故才赴约而至。

但当闻得出了这档子事,忙歉意道:“是瞎子冒昧,叨扰了,叨扰了。”

嘴上说着,却是心中疑惑不解,若言历劫之人,皆是有些来历才对,而静安怎可能被一孤魂野鬼上得身去?待又想到两家的关系,及小孩子心性之弱,就也不再纠结。

便见步师爷忙道:“瞎子,你这等说法就不对了,大年三十,咱们合该热闹一回的。何况静安已然没事,我既是答应过了,又岂可失信于你。”

却听俞老太好笑道:“瞧你俩闹得,怎还互相客套上了,也亏得打小一处,竟是如此生分。不过一顿酒而已,倒多大点事,”

遂之,又对孤僧瞎道:“小瞎子,你便随老婆子走吧,往常年,不也是在咱们那边过的么,正好去跟俞四做个伴,让他们两口子先缓上一缓,容日后再说。”

见孤僧瞎笑呵呵地答应了,步师爷挽留不住,也只得同意,并应允他日一定补上。随后,就让林氏在家照看静安,自己则背起俞老太,同郝氏等人往俞家那边去了。

刚进得院落,俞大户和俞四也打祠堂赶了回来,听得众人说过因由,又知道静安无恙,便也放下了心。却是没怎般奇怪,经历了貔子窝一事,倒是看开不少,世间无奇不有,若皆追根硕源,那人生该是多的无趣。

倒是因戏班子用饭之事,俞大户跟步师爷交谈一处。原来,本给的银钱,已包含伙食在内,若是平常尚且好说,但逢着除夕之日,甭管怎样,人家终远道而来,又岂能怠慢。

况且这鹰嘴崖,自古礼仪好客,又乃文明之村,怎可让他们餐食自行解决,如此岂不是寒了那些戏者的心。故而,俞大户就决定由自家宴请一番,不想却被班主婉拒,这才回来,想将饭菜做好,送于过去。

步师爷闻后,忙点头赞成,并提出费用,由步俞两姓各自一半,说着,便要回去也让林氏过来帮忙。而俞大户如何恳答应,且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哪里不知是挂怀静安,遂让其放心,一切交给自己安排就是。

如此,步师爷也不再客套,且两家人交情匪浅,更无须言谢。于是,便向俞老太、孤僧瞎、俞四等人告了一声,就匆匆回家而去。

这般,等郝氏将饭菜备好,俞大户再添了些酒水,并让俞四先陪着孤僧瞎,称自己不时便回,就忙同涂七娘送往戏班子。谁知自谦听后,立时想起宋姬来,竟又偷偷拿了两只鸡腿,及三五个螃蟹、对虾,藏于怀中也跟着去了。

待来到戏班子,便趁俞大户跟诸多戏者客套之时,忙往台后寻得宋姬,将怀中食物拿了出来,笑道:“可是饿了,快些吃吧。”

宋姬接过欢喜道:“你怎知我饿了,晨间起的早了些,又赶了恁远路程,哪里顾得上用饭,俺这肚子也不知叫了多少回呢。”说完,就低头大口吃着。

而擡眼见自谦,正笑嘻嘻地瞧着自己,便不由羞涩道:“你不要这般看着俺,倒有些难为情呢。”

自谦也知失礼,遂讪讪笑道:“你慢点吃,晚上我还给你送来。”

宋姬笑道:“那时我们就回牟乳城了。”

自谦一听,不禁有些失落,便道:“你这就要走了,那咱们何时才得再见呢?”

宋姬也顿然忧郁,说道:“谁知道呢,或许几载,或许再也看不到了吧。”

自谦不由急道:“不会的,你不是说等我到了牟乳城,还要请俺逛戏院子么,可还记得?”

宋姬一愣,遂而笑道:“对,那咱们便约好了,不管多久,都不可失信才是。”

自谦方才欢喜起来,忙笑着点头答应。这时,听得俞大户和涂七娘在喊自己,就只得向宋姬作别,并告知等午后再来会她,说着便离开了。

经一载的忙忙碌碌,年三十的午宴,自是非比寻常。俞大户也不例外,少不得陪同家人及孤僧瞎、俞四,好生吃喝了一顿,又何须多说。

倒是自谦,待匆匆饭毕,也没喊上英子,就急急出得家门。先是往步师爷那边看望了静安,见其无事,又稍是闲聊几句,便再次来至戏班子,相会小宋姬。

等带着她四下玩过,戏台上生旦净末丑又一一登场,再一番热闹过后,那夜幕已是缓缓降临。而自谦和宋姬,也不得不依依惜别,俩小儿难免泪眼执手,一时为这萍水之缘,是好不伤感。

待送走了戏班子,步俞双姓也迎来了祭祖之时。只见那祠堂之中,两族男性尽数到场,于肃穆的主祭下,甚么焚香、捧烛、鞠躬、磕首的等等,是庄重、繁琐不已。

而转日之后,新年其间,因俞大户和步师爷家中,皆没甚么亲戚可走,故常常聚在一处,无非吃喝玩乐,喜庆的闹上一番。

其他的,倒也没甚可说,只有郝氏,早年爹娘离世后,如今还剩下两个兄长,趁过节带着儿女前来探望一回。一干,容不细表。

却说,日子难熬年好过,如此,转眼已是元宵佳节。这夜鹰嘴崖,历来就有舞龙的习俗,步俞两姓各自持上一条,称二龙戏珠,以求来年风调雨顺,故而,家家户户早早饭毕,出门观看。

当然,俞大户和郝氏也少不得凑一回热闹,此刻早已同俞四、自谦、英子奔大街去了。惟留下腿脚不便的俞老太,在炕上打着盹,及正在外间屋,往篮子里装着饭菜的涂七娘。

只见其收拾妥当,用包袱盖好后,待稍作思量,又去拿过一坛酒来,并两个酒盅放于篮子,而后方进得里屋,看俞老太还在迷糊着,就也没打招呼,遂出了门去。

原来,胡彦江已是在正月初九返回了鹰嘴崖,不过授课、读书,与往日无二。只是这涂七娘也不知怎的,倒是磨开了性子,仍如起初般,继续与他送饭。

因是元宵佳节,午间,胡彦江自是被俞大户邀请吃席,并同步师爷一家子,及孤僧瞎、俞四,伴着那新年余温,是好一番相聚。

更因回来后,又能与所念之人,像从前那般日日相见,难免心中欢喜,便多饮了几杯,故晚上就留在空清庵,未能过来吃饺子。试想,涂七娘岂能不前往送饭。

此时,诺大的空清庵,虽远处,有村中舞龙、锣鼓喧天,近处,乃乌河之上、水流湍湍,但仍显得空荡无比,令人冷清难耐。

而这会儿的胡彦江,已然酒醒,正踱步院庭,踏着凄绝夜色,沐着如水月华,仰望星空那一圈冰轮,竟像人在红尘之外,又似心陷喧闹之中,不禁悲从心来。

想得自己,好歹十年寒窗苦读,也曾为功名奔波于外,谁知如今,却躲在这山野乡村,虚度岁月、空逝时光。于是,随口吟出一绝。云:

一夕明月岁岁有,明月年年人不同。

但见明月照今古,不知今古几春秋。

吟罢,又思着自身抱负难展,偏生不逢时,气运不济,如何不长吁短叹一番,复出口一七律。乃是:

缥缈云汉飞明月,长安道上羁尘客。

本是人间元宵夜,野村空庵对孤火。

这时,却听“噗嗤”一声笑,胡彦江回头看去,只见涂七娘挽着篮子走进院落,开口便打趣道:“先生饿着肚子,还能如此雅兴,倒够可以的,也当真是酸的厉害。”

胡彦江面色一红,就笑道:“只是无趣,不过随口吟来罢了,倒让七娘见笑了。”

说着,忙去接过篮子,又谢道:“倒害得你跑腿,实在过意不去。”

涂七娘娇嗔道:“皆说酸秀才,今日看来,果然不假。”说完,又盈盈浅笑了起来。

却是这一笑,倒是把一旁的胡彦江看的呆了。见他如此,涂七娘柳眉一挑,含羞道:“呆子,不认识了怎的,还不进屋用饭去。”

胡彦江缓过神来,挠着头笑道:“难得今晚这般夜色,不如就在外边吃吧。”

涂七娘点头一笑,便寻了干净之处,将美酒饭菜摆放于包袱上面,说道:“快些吃吧,不然该凉了。”

而胡彦江见得酒后,忙是拿来倒过一杯,待一口饮下,遂呼道:“痛快。”

涂七娘担忧道:“午间已是饮地不少,倒慢些喝才是,还是用点饭食垫着吧,如此吃法,别寒着脾胃。”

胡彦江顿然心头一暖,就夹起饺子大口嚼着。而等瞧见还有一只酒盅,哪里不明白她是何意,忙欢喜的给涂七娘也满上一杯。

而后说道:“夜寒着呢,你也吃上一点,暖暖身子。”

涂七娘羞怯一笑,也不推辞,遂同他浅酌慢饮起来,虽有寒气袭身,但几杯下肚,已是双颊绯红。而胡彦江酒入豪迈,再面对当空一轮明月,张口又是一绝。云:

休悲天下万古愁,莫叹浪淘千秋梦。

皆看落花逝东水,谁见东水护风流。

涂七娘感慨道:“咱一乡野村姑,虽不懂甚么诗词歌赋,但见你这般,心里也感痛快,”

说完将酒倒满,端起又道:“来,七娘敬先生一杯。”

胡彦江笑道:“当是在下敬过七娘才对。”说着举杯示意,两人一饮而尽。沐着月华,如此饮酒相聊,不觉皆已有几分醉意。

这时,胡彦江犹豫着问道:“自相识以来,还不知你的身世,可否说来听听?”

而见其眉头深锁,慌忙又道:“看来是在下唐突了,还望七娘莫怪。”

涂七娘叹道:“先生误会了,只是想起那可怜的身世,不免心烦,先生若是想听,讲来自也无妨。”

待饮了口酒,方又说道:“爹爹的姨母家,老两口膝下无儿无女,我打小便被过继给他们,从而去了迟心湾。”

胡彦江问道:“可是俞老太太娘家那边的迟心湾?”

涂七娘含笑道:“先生也知晓那个村子?”

胡彦江点头道:“我曾于赤心湾码头搭过船,但却从未去过那里。”

涂七娘恍然,等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说道:“我自小长于迟心湾,那时表姑母每逢回娘家省亲,必会去探望姨姥爷、姨姥姥,故此与她甚是相熟。

等后来长大了,姨姥爷、姨姥姥将俺打发嫁了人,不想竟先后离世,未曾受过七娘一日的恩惠,如今想来,实是心愧的慌。

如此倒也罢了,谁知没多久,我那男人又一病不起,几日就匆匆去了。便这般,接连亲人的离世,俺遂被当作扫把星,赶出了娘家,万般无奈下,这才投奔了表姑母。”说着,嘤嘤抽泣起来。

胡彦江怜惜道:“那你生身父母呢,便不管了么?”

涂七娘苦笑道:“在俺被送走不久,就不知了去向,后听人说是往关外去了,早已没了音讯。”

胡彦江不由心中一疼,仰首饮了杯中之酒,想宽慰一番,却不知从何说起,惟默自不语。只听涂七娘一叹,又自嘲道:“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以前很少提及的,不想今夜竟与先生说了出来。”

胡彦江便安慰道:“你该如此想,今后你的烦恼就有我同你一起担着了,总好过一人闷在心里不是。且胡某也不是那等搬弄是非之辈,定不会瞎传的。”

涂七娘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即使被外人知道,那也没甚么,不过是七娘的命不好罢了,倒有何可羞的。”

胡彦江遂道:“不,这等沉重的心事,今夜我有幸聆听,岂能再去胡传,从此,自应有我来与你分担。”说完,便深深凝向于她

涂七娘俏脸一红、埋下头去。默然稍许,方又问道:“那先生你呢,可是要在这鹰嘴崖一直待着么?”

胡彦江回了神,就叹道:“想来我胡彦江也算出身书香门第,奈何家道中落、父母早亡,打小被哥哥养大。虽曾寒窗苦读、奔取功名,偏是命运多舛,如今已是心灰意冷。

人生短短几十载,不过白驹过溪、转瞬即逝,只当大梦一场算了,又何必再去执着呢。虽心有不甘,但终不敌造化作弄,便随缘去吧。”

遂而又叹了口气,将酒斟满,举杯笑道:“难得与你聊的如此痛快,但今夜咱们只谈风月,无关人情可好,来,再吃上一杯。”

涂七娘也端杯笑道:“七娘敬先生。”

便这般,两人又飞杯交盏的喝了起来,却是不觉间有一种情分,也在悄然随之蔓延,更令他们亲密不少。如此,直至村中舞龙的锣鼓声静了,涂七娘方收起碗筷,辞行欲去。

而胡彦江,自也少不得一路相陪着,直至将其送到了俞大户的宅外,并看着她进了家门,这才意犹未尽的,返回了空清庵。正是:

偏是一夜心意生,

竟叫姻缘糊涂起。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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