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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嬉心起顽童闹雨夼 和尚王山火炙野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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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嬉心起顽童闹雨夼 和尚王山火炙野味

话说,正月十五夜,涂七娘同胡彦江于空清庵内,把酒相聊,渐是敞开心扉。以致不觉间情分蔓延,令二人更是亲密甚多,直至村中舞龙已毕,方才散了去。

而等涂七娘回到家中,往北房将盛放碗筷的篮子放下,见俞老太那边漆黑一片,心知已是睡下了,故也不便打扰。再瞧郝氏屋里仍有灯亮,并不时有说笑声传出来,就擡脚走了进去。

原来俞大户和郝氏,带着自谦、英子也刚回家不久,两个孩子因舞龙之事,兴奋的哪里有一点困意,便跑至夫妇俩屋内,仍欢喜谈论着,不肯去睡。

见得涂七娘进来,且脸颊红润,明显带着几分酒意,更是神情尤为愉悦,郝氏不禁冲俞大户行了个眼色,两口子相视一笑。

又听其故作不明道:“七娘,你这也是刚看完舞龙么,怎的俺们四处寻找不见,还以为早回来歇下了呢。得亏让俞四哥给你留着门儿,不然就该外边住宿了。”

俞大户忍俊不住,遂低头偷笑。而涂七娘如何不知郝氏又在打趣自己,便嗔了她一眼,俏脸更是红透起来。还等未开言搭话,却是自谦问道:“七姑姑,你可是喝酒了?”

英子听后,急忙上前闻了一下,顿然皱鼻道:“七姨娘,你不和咱们看舞龙的,倒是哪里饮酒去了?”

郝氏调侃道:“你七姨娘过元宵节,心里生了花,哪里有心思去看舞龙,当然是要寻地方喝上一杯。”

自谦一时不明,就问道:“娘,七姑姑心里怎会生花呢,倒何时种下的?”

郝氏笑道:“自是你们先生,偷着种下的桃花了,岂能让外人轻易知道。”

俞大户闻后,再也忍耐不住,遂同郝氏哈哈大笑起来。见爹娘如此,自谦略一寻思,便明白过来,也捂嘴偷笑不已,倒是英子,一脸困惑的看着几人。

涂七娘登时羞臊不堪,跺脚娇嗔道:“你们一家子都不是甚么正经人,俺才懒得搭理呢,”

说着,又对英子道:“英子,咱们走,跟七姨娘睡觉去,可别被他们给带坏了。”

见涂七娘臊的,恨不能寻了地缝钻进,且一刻也敢多待,拉着英子匆匆离去,惹得俞大户和郝氏又是一阵好笑。这般一会儿,因俞老太已是歇着了,就未让自谦过去打扰,而留在自己屋内睡下,便是一夜无话。

等次早,涂七娘将饭做毕,一家人围于桌前吃了起来,瞥眼却瞧见俞老太笑容满面,一脸深意的看着自己,难免心中嘀咕,不会是嫂子将昨夜之事,说与老太太听了吧。

如此想着,不禁双靥绯红,瞪了郝氏一眼,又赶忙扒了两口饭,就匆匆出了屋子,自收拾一份饭菜,与胡彦江送去了。只留下俞大户一家面面相视着,不免又好笑了一回。

言不多叙。俗话道:五九、六九河边看柳,七九河开,□□燕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日子瞬而即逝,一场烟雨过后,转眼又是一年春种农忙季节。

那乌、夜两河,暖解冰封、鹅鸭对浴,岸边杨柳飘絮、燕飞蝶舞。而这鹰嘴崖又被群山环抱、郁郁葱葱,梨花飞雪、桃树绽红,当真是桃源第二、美不胜收。不信,有后人留词为证:

春醉沉山微雨后,万点浓艳笑东风。

羞怕媚颜瘦,争俏绿枝丛。

莺啼燕起舞,翩然惊蝶梦。

红罩一村香,香村一罩红。

却说,这日头午,胡彦江因家兄胡彦庭捎来口信,让其回去一趟,如此便来向俞大户告假,因其正于山中劳作,遂又来到步师爷家中。

刚至宅门外,就听得院落里有声音传来,吟咏道:

我本楚狂生,世间偶寻春。

叵耐污一身,无端惹垢尘。

酒中意未尽,恼得玉楼人。

闲事君休问,醉里笑乾坤。

胡彦江闻后,如何不知乃是步师爷诗兴大发呢,却也不由点头暗赞道:“那时年纪轻轻,虽得恩师提携,做了县衙书启师爷,但确有几分才能。”

想着呢,正欲擡脚进门,复听得他又高声吟道:

君不见千古帝王皆尘土,万里江山豪杰墓。

君不见生前成败论沉浮,身后乱岗葬白骨。

枉贪浮生功名去,朝为青天暮逐雨。

光阴一箭草木疏,却误尘间惹虚度。

不问武陵人何处,身入醉乡换酒趣。

袒胸怀,赤双足,将进酒,杯莫住。

请听歌一曲,与君手中添佳露。

何曾着眼相候路,空恨余生承恩顾。

世上独此消愁物,劝君且惜多欢聚。

千金散尽何足道,区区宦贾背朱户。

将进酒,君莫住,

放狂一醉教天妒,敢骂圣贤万古书。

待听过,胡彦江顿感精神一振,随之热血翻涌、豪迈陡生,遂大笑着进得院庭。只见步师爷坐于石桌之前,一副优哉游哉之相,正浅酌慢饮着。

就拱手作揖,朗声道:“好一句,方狂一醉教天妒,敢骂圣贤万古书,如此豪兴,彦江实是受教了。”

步师爷擡眼一看是胡彦江,便起身笑道:“原来是彦江,步某不过几阕劣词,难登大雅之堂,倒让你见笑了,快请坐。”

胡彦江笑道:“步师爷何必谦虚,刚才却是彦江肺腑之言,若这等也算劣词,那倒真叫俺胡某汗颜了。”

待落坐下来,见步师爷要给他斟酒,急忙起身擡手拖住,连呼“使不得”。反将酒壶拿来给他倒过,才又给自己满上,而后举杯笑道:“将进酒,敬步师爷。”

步师爷也端杯笑道:“君莫停,敬胡先生。”言毕,两人一饮而尽,皆哈哈大笑。

见步师爷又拿起酒壶要给自己斟上,胡彦江忙劝住道:“今日便这般吧,改日再来叨扰,一起把酒言欢、赋诗吟词,如何?”遂就将来意说出。

步师爷笑道:“我当为何事,你自管忙去,步某若得空闲便去私塾看上一看,如若没空,不过休学一天半日的,也不碍事。”

胡彦江赶忙谢过,而后也不多待,就告辞离去。等回到私塾又交待了学生一番,遂稍收拾一下,匆匆往臣远庄去了。恕不细表。

却是自谦见胡彦江告假,一时欢喜坏了,便如脱缰的野马,任静安、英子如何也喊不住,就同俞可有、步正东几个,直奔乌河里摸鱼去了。

不时工夫,鱼虽捉了不少,但却不是很大,步正升便提议道:“不如午后,往俺们‘雨夼’那边摸鲶鱼去吧?”

步正东一拍脑袋,笑道:“对啊,怎的把雨夼给忘了,此时那里的鲶鱼定是又肥又大。”

二人一说,自谦岂有不同意之理,遂喜道:“好,今日到你们雨夼那边摸鲶鱼,等明个,再往俺们‘和尚王’这边逮野味去。”

俞可庆顿时乐道:“我带着火种,可有再拿点盐巴,咱们烤鱼吃去。”

而俞可有却不悦道:“为甚不是你拿盐巴,我带火种?”

俞可庆嘿嘿笑道:“俺不是怕挨揍么。”

见俞可有厌弃的一通白眼,自谦好笑道:“可庆,虽说你这算盘打的歪了一些,但主意倒是不错。放心,那火种、盐巴自有我带着,你们只管放开肚皮吃着就是。”

如此,待商定好后又玩过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到了下学之时,方才回了私塾。再等晌午饭毕,自谦几个便于夜河畔会合,遂淌过水流、踏着羊径,进得雨夼而去。

原来,这鹰嘴崖的山岚,西边属于步氏一族,东边归在俞氏一脉,所说的雨夼,正是通往小西天的一条山夼。只因凡是下雨天气,此处必是烟雾迷蒙,茫茫间,将那雨水虚化成形,弯弯曲曲煞是好看,故此得名“雨夼”。

而夼中蜿蜒一条溪流,自小西天东麓之下,向外伸延于夜河之中。这溪水清且浅,石缝密布、伴有淤泥,四季温度适宜,正是合了鲶鱼生存的环境,而此物种头偏大,嘴阔、无鳞,上下四根长须,肉质最是鲜美。

且说,待自谦等人来至一处,先是将溪水截流成湾,再摘来河柳叶子碾碎成沫,撒入水中。只因其味能缓了鱼类的灵敏,如此捉起来也更为容易。

几人当中,要属俞可有、步正东最是摸鱼好手,不多时,已是捉了七八条。而俞可庆自也不闲着,忙开膛扒皮收拾干净,再将盐巴均匀涂抹上面。

随后,自谦、步正升则将一条条穿于木棍,又寻得干柴生了火,便烧烤起来。须臾之间,四下已是香味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闻着这鱼香的味道,俞可有、步正东也顾不得摸鱼了,随即上得了岸。而此时的俞可庆,早已忍耐不住,不顾烤熟与否,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步正升取笑道:“可庆,看来你真是平日茅厕去多了,不当回事,也不怕坏了肚子怎的?”

步正东乐道:“他那是屙的比吃的多,若再不多用些,还不的拉死。”

见自谦几个大笑不已,俞可庆却是满不在乎道:“笑吧,你们再不吃,只管打了俺的牙祭,可别后悔。”

俞可有笑道:“你若这般吃法,要是回家闹肚子,休想再去占用俺家的茅坑,害得那日咱差点拉裤子。”

俞可庆细眼一翻,哼道:“那是给你们家送养分,不感谢倒也罢了,还好赖不知。”惹的几人不禁笑地前仰后合。

只见自谦捂着肚子笑道:“可庆,你别管他们,只管吃便是,我奶奶说,能吃是福。”

俞可庆嬉笑道:“还是小大户懂俺。”说着又大口朵颐着。

看着俞可庆咂舌添嘴的吃相,余下几人哪里还忍得住,再不动手怕就真的没了,于是也不管它生熟与否,皆抢着啃了起来,一时好不热闹。

正嚼的香着呢,却不知何时,步正京、步正前兄弟俩也来到此处。只见两人不屑地睨了自谦几个一眼,遂拖去鞋,挽上裤角,进了那水湾里便摸起鱼来。

如此,俞可庆登时就不干了,便嚷道:“咱们堵上的水湾,你俩凭甚进去摸鱼?”

步正京骂道:“小婢养的,你算甚么东西,当这里是你家怎的?”

谁知俞可庆也不着恼,反而乐道:“你娘□□大,所以才往家里招汉子呢。”

步正京脸上一红,狠声道:“你他娘的想找揍不是?”

而俞可有本同俞可庆打小交好,虽说两人平日里互打嘴仗,但此时如何不心生仗义,遂撸起袖子,挑衅道:“来啊,当咱们怕你不成?”

看步正京气的直翻白眼,步正前咬牙道:“这山夼是俺们步姓的产业,甚么时候轮到你们姓俞的在此撒野?”

步正东斥道:“这般胡唚就不对了,照你说,咱们私塾还在俞姓那边呢,也没见你俩一日不去。”

步正前恨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简直是数典忘祖。”

步正升呸道:“这话倒送于你二人才合适,没皮没脸的,跟你们爹娘一个德行。”

此言一出,便立时揭了兄弟俩的伤疤,步正京顿然恼羞成怒,竟手指一旁只顾吃鱼,懒得搭理的自谦,口无遮拦道:“你等不过是仗着他罢了,告诉你们,这小子就是个野种,嚣张不了多时的。”

自谦闻后,“噌”地站起身来,冷声道:“你个小妇养的,有胆再说一遍?”

步正京不顾步正前拉扯,幸灾乐祸的笑道:“怎么,还不知道吧,你就是被俞大户家中捡来的野种,没了你那便宜老子,又他妈的算个甚么东西?”

话音乍落,只见自谦,已是捡起一根木棍直奔过去,劈头盖脸就打了下去。这时,便听俞可庆大声喊道:“哥几个,揍他狗攮的。”

说着,就同和步正东、步正升、俞可有蜂拥而上,将步正京、步正前按在水里,打的是哭爹喊娘。好不容易才寻得机会,闪身往雨夼外狼狈逃去。

而自谦等人哪里肯干休,直追至夜河畔,不见了兄弟俩的身影,方才作罢。但经此一出,几人也没了再玩的心思,便各自回家而去。

却说,因步正东所住离夜河不远,故早些到了家中,本想偷摸进屋,不料还是被母亲看到。其母宋氏,面带慈善、体态微胖,见他一身水迹,遂扯着耳朵质问原由。

步正东无法,惟支支吾吾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宋氏闻后,也顾不得追究他逃学之事,不由气道:“这两家人真是不作不死,你可不要听那不成器的兄弟俩胡说,好生同自谦处着,以后也休要提起此事,知道没?”

见儿子点头答应,宋氏暗道:“也不知俞家大嫂听得这番言语,心里可承受得住?”想毕,不禁一声叹息,就自忙营生去了。

果不其然,等自谦回到家中,便径直来到母亲屋里,恰好奶奶和七姑姑都在。见其衣裤皆已湿透,俞老太就笑骂道:“猴崽子,你可又是逃学去了,怎弄得这般模样?”

涂七娘也笑道:“那还用说么,瞧他这副狼狈样子吧。”

而自谦倒像没闻见一般,只是不理,更别提打招呼了,遂拉着郝氏问道:“娘,我可是您打外边捡回的野种?”

谁知这话一出,便如同晴天霹雳般,顿令郝氏猝不及防,是目瞪口呆,遂直勾勾地怔住不动,一时竟癔症起来。而后滑落椅子瘫坐于地,不由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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