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终连理相依南飞去 费思量瘦尽无分缘(1 / 2)
第三十回终连理相依南飞去费思量瘦尽无分缘
话说,俞大户为搭救自谦,先是变卖田产以筹赎金,并连夜赶往蓿威州,以期俞生能有所办法。而最终无果后,只得在胡彦江的陪同下,又直奔皎青州,寻到了谢因书、贾以真等人。
如此,待次日约好,来到了巡捕衙门。一番交涉后,又经丛宗武暗中撮合,便私下给了督察长一百银钱,而后再由他出面协调,这般以来,只交于洋毛人总督府八百银钱,比实则的一千赎金,倒少了一点。
却不想,在交过银钱后,本以为能直接带回自谦,但那名督察长,反而又打起了官腔。让俞大户几个先回去候信,等不日办好文书,自会放人。
谁知,偏是这个空当,相随而来,一直于外边等着的马云峰,因一时无聊,就向崔雪、邵菱知会了一声,遂于洋毛人聚集之地转悠起来。
正四下瞧着呢,竟冷不丁的,看到了左思贵和赵司仁,如地痞无赖般,无所事事地瞎晃悠着。而恰好这二人,也擡眼瞅见了马云峰,便不怀好意的相视一笑,遂就一副嘲弄之姿,擡脚向他奔了过来。
马云峰见后暗自冷笑,但却佯装惊慌转身便去,故意将他们引到了一僻静之处。待三人住下脚步,只看左思贵立时抽出一把短刃,乐道:“本还寻思着,送进去一个还差一个,这气仅出了一半,今日倒好,你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司仁遂也掏出一把匕首,上下晃悠着,得意笑道:“小子,这刀为你准备很久了。既然来了咱们的地盘,便让爷爷好好消遣你一回吧。”
马云峰冷哼道:“不知所谓。”就也不再废话,便迎身上前,同两人厮打一处。
而左思贵和赵司仁,仗着手中持有凶器,也不把他放在眼中,那是刀刀奔着要害,显然是想将其毙命。这般,马云峰更是火大,遂也下手异常狠辣。
不过十余个回合,就寻了个破绽,夺过左思贵手中的短刃,先是一刀将其刺于地上,又待侧身闪过,反手又是一下,正中赵司仁的肚子,再看二人躺在那里,便杀猪般不停叫唤起来。
又见马云峰神情冷峻、目带寒光,手持带血的短刃,缓步走了过来,左思贵是后悔不叠,吓得肥躯抖动着,忙颤声道:“别别,好汉莫冲动,杀人须是偿命的,求你放过我们。”
赵司仁也惊慌道:“小爷,咱有话好说,我俩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马云峰冷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陷害我兄弟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记住,下辈子别再作恶了。”说完,便欲结果二人的性命,却在手起刀落时,似是想到了甚么,又一时愣于那里,而后轻轻一叹。
左思贵和赵司仁看他如此,不由皆松了口气,知道逃过了一劫。却哪里曾想,就见马云峰剑眉一挑,眼中陡然寒芒再现,挥手便是数刀,竟挑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而后瞧也不瞧晕死过去的两人,遂将血刃扔掉,漠然离去。
而另一处,等谢因书、贾以真、丛宗武,陪同俞大户和胡彦江,打巡捕衙门里出来,见没了马云峰,忙问过崔雪、邵菱。但只说不知何处转悠去了,其他一概不知。
当等过一会儿,仍不见其回来,几人也就离开了,却并未往心里去,倒以为突遇甚么事情,而提前走了呢。且马云峰玩心性极重,哪里会去多想甚么。
便这般,自谦之事有了眉目,俞大户和胡彦江遂也宽心不少,就在客栈踏实住下。闲来,再于皎青州城内看上一回,以待他出狱后,再一起回家。
不想这日,两人用过午饭正闲聊着,却见谢因书和丛宗武、贾以真,急匆匆推门而进,且看上去神色不对。胡彦江便讶异问道:“你们这是怎的了,如此慌张?”
而俞大户忙请三人落座,并给倒了杯水,但再看贾以真一旁埋着头,长吁短叹的纠结着,当下心中一沉,惟怕又生了甚么意外。反倒是谢因书和丛宗武稳了情绪,便将因由全盘道出。
原来,左思贵和赵司仁被废之后,两人家里遂去报案,指认马云峰行凶。案发在洋毛人聚集之地,那巡捕衙门自不能不管,于是就到大学堂抓人。
当得知马云峰已被开除学籍后,便立时满城通缉,且又一口咬定自谦是同谋,暗中传信令其报复。这般想要出狱,只怕就没恁么容易了。
胡彦江听后顿时气道:“这是甚么逻辑,分明是想再讹几个钱罢了。”
这时只见俞大户,脸色煞白的久久怔住不动,而后手按胸口,眼前一黑竟晕倒在床。如此,可是把胡彦江几个吓得不轻,好是一会儿才将其唤醒,却一直黯然不语。
胡彦江忙安慰道:“俞良哥,事情到底怎样尚未清楚,你可别先急出病来,我这便往那边再打听一回。”于是,遂同谢因书几人去了。
等到了巡捕衙门,果然如谢因书他们所言,一口咬定自谦是同谋,若想出狱,除非马云峰投案,否则免谈。遂又隐晦提到,可以用钱疏通一番,这般更令几人愤恨不已,只得悻悻而去。
而当俞良听过,胡彦江回来所述,登时急道:“不然再把那一百银钱送与过去吧。”
胡彦江摇头道:“那巡捕衙门就是一群喂不饱的饿狼,他们想要的,又岂会是区区一百银钱?”
这时丛宗武说道:“我那里还有一些,倒可以再凑上一凑。”
俞良思量一番,便长叹一声道:“算了,咱们已经尽力了,这就是那孩子的命吧。”
见他一副无奈苦涩之相,贾以真心中是难受不已,登时懊恼道:“叔叔,都怪我没看好云峰,方连累如此,您老千万想开着些,我们定会想法搭救自谦的。”
胡彦江也忙宽慰道:“或许事情也没那般糟透,他们应是看出自谦家境不错,常人又岂能拿出恁多赎金,故此才会来这一出的。若是再讹不到钱的话,说不定会放人的。”
而谢因书寻思一下,便道:“彦江大哥,不然你同叔叔先回去吧,事情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没结果,留下只会徒添烦恼,且也解决不了甚么。若再为此伤了身子,可就雪上加霜了,这里自有我们几个在,便放心好了。”
这般,俞大户同胡彦江商量了一回,也无甚么好的法子,只得相谢一番,将自谦之事拜托给谢因书、贾以真和丛宗武,又拿过一些银钱留作他们打点,次日就在三人和崔雪、邵菱的相送下,离开皎青州去了。恕不细表。
却说,马云峰废了左思贵、赵司仁后,于城隍庙躲过几日,方又回到丛宗武的住处。当从他和贾以真口中得知,自己已被通缉,并连累了自谦出狱,顿时火冒三丈。
是破口大骂巡捕衙门里的□□走狗,又恼恨自己优柔寡断,没当场结果了左思贵、赵司仁的性命,这才留下祸端。但却惹得贾以真和丛宗武一通怪斥,称其不该鲁莽行事,便是心中有恨,也当等自谦出狱后再去计较。
如此,待一番相商后,贾以真便决定,让马云峰尽快离开皎青州,遂修下推荐书信,让其乘船南下,并相告于那边有许多,似二人这等心怀抱负的先驱人氏,和激进学子,正在为解救劳苦大众于水深火热,而行走奔波、探索革新。
不想,马云峰却拒绝道:“贾先生,我走了自谦怎办,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然俺就投案去。”
贾以真气道:“你便是投案了,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自谦,既然一口咬定是他撺掇你所为,不再讹几个钱怎肯罢休?”
见马云峰仍在犹豫,丛宗武也劝道:“且放心去吧,这里还有我们几个在呢,况且已经交过赎金,若是没有确凿证据,巡捕衙门也不能将自谦怎样,尽多再关些时日罢了。”
马云峰咬牙道:“可我实是不甘这样走了。”
贾以真遂宽解道:“你只管安心离开就是,说不定随后我也南下寻你,先去安顿好等着我。”
便这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方才将马云峰说通。即使不甘离去,更牵挂家中的爹娘,不知该怎样交代,但事情已然如此,也只得无奈答应。
且说,崔雪、邵菱二女,本就为自谦之事担忧不已,如今又闻得出了这档子事,更是心急如焚,遂于一日便一起过来了。可巧丛宗武带着贾以真往商铺去了,只留马云峰一人在家。
当听过他次日就要南下,邵菱顿时便慌了,且一阵后怕,得亏是寻了过来,不然岂不错过了。何况,经过这多的相处,两人早已生出情愫,如今突然要分开,心中哪里舍得。
于是就毅然道:“马大哥,你也带我走吧。”
马云峰一愣,遂而苦笑道:“这一走,我都不知自己前途如何,岂能再连累于你。”
而邵菱却坚定道:“马大哥,邵菱命苦之人,不敢奢望太多。你若不嫌,从今哪怕刀山火海,只求路上有你相伴,也不枉此生活过一场,便答应我吧。”
马云峰心中一疼,但仍劝道:“你莫要冲动,留在皎青州,至少还能过些安稳的日子。倘若跟我走了,这一路颠沛流离、风餐露宿的,让我何忍看你去受恁等苦处。”
邵菱含泪道:“我不怕,只要能和马大哥在一起,别说风餐露宿,就算一路乞讨,邵菱也心甘情愿。”
马云峰不由动容,自己又何尝舍得她。等思量一番,就郑重问道:“你可真的想好了?”
邵菱果断点头道:“除了崔雪,本无牵挂,你若再去了,对于我来说,这皎青州还能剩下甚么。马大哥,你便带俺走吧,邵菱已没了亲人,不能再失去你,日后哪怕只给你洗衣做饭,侍候跟前,我也此生无怨。”
马云峰顿然红了眼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心疼道:“想俺马云峰何德何能,能令你如此垂青,且放心便是,今后哪怕我拼了性命,这辈子也绝不负你半分。”
邵菱羞涩的依偎于他怀中,听着这般真情意切的话儿,不由暖从心生、秀目淌泪,就柔声道:“马大哥,俺信你。”
两人正沉浸在彼此怀里,这时,却听崔雪戏谑道:“好了,你们郎情妾意的,可是当我不存在怎的?”
马云峰这才想起崔雪还在,难免有些尴尬。倒是邵菱褪去羞臊,遂拉着她幽声道:“咱俩打小一处,都是失了爹娘的苦命孩子,得亏相互陪伴,方熬了过来。我最不放心的便是你,不然也随着一同走吧,咱们还像从前那般,不分不离。”
而崔雪却摇头道:“我不走,俺要在这里等着俞大哥,不然他出狱了,谁来呵护呢。”
邵菱急声道:“可若我走了,你怎么办?”
崔雪佯装不在意的笑道:“你放心去吧,如今咱们都长大了,就是离开教会,我也能照顾好自己。况且,这里还有俞大哥,又结识了谢先生他们,怎么也能过活的。”
邵菱如何不明她的心思,无奈之下便不再相劝。而马云峰却暗自叹息,深知自谦已情有所属,哪里容得下她人,虽感到惋惜,但也不好多言。
随后,又修下一封家书,让两人回去时替自己寄出。如此,又说过一会儿话,再约定好离开的时间后,就让邵菱和崔雪早些离开了。
而是夜,当邵菱将行囊收拾妥当,看着这寄住已久的地方,心中是五味杂陈,遂抱住崔雪,二女忍不住是一阵痛哭。多年的姐妹情深,且自小到大相依为命,哪里能轻易分舍,于是便躺在一个被窝,搂在一处相互安抚着彼此。
这般说过一会儿,就听邵菱问道:“你便没想过,若是你和俞大哥走不到一起,那时你再如何?”
崔雪一怔,如何不寻思起来,而后叹了口气,苦涩道:“若果真那般,也只好认命了。是我崔雪无福,同俞大哥浅分薄缘,不过,曾有幸遇上,想来也不应后悔。”
邵菱疼爱的挂了她鼻子一下,无奈道:“你呀,打小就倔强,实不放心将你独自留下。”
崔雪笑道:“尽人事,听天命吧。可别忘了,那算命先生之言,如今既然你的灵验了,那我自也不会差得了哪里去。”
两人如此说着话,不觉天已蒙蒙发亮,方才小睡了一会儿。待到晌午过后,邵菱再次不舍的同崔雪别过,并让她跟传教士说声抱歉,遂拿着行囊偷偷出得女学堂,寻马云峰去了。
这般,便在谢因书、贾以真、丛宗武相助下,凑足盘缠并送出了城。待在码头又一番辞行,马云峰方同邵菱坐上船,不舍离开了皎青州。至于二人南下如何,书后自有交待,暂且不表。
却说,等日子过着,转眼又是一年开春,此时的皎青州,已打墨籁府脱离出来,划为省属直隶州,虽表面如初,但繁华悄现。而自谦在狱中,也被关了半载之多。
其间,经过谢因书和丛宗武,与杨苍、王梁上下的一番打点,倒使得他没再怎般受罪。而崔雪更不时的往巡捕衙门,去打听一些消息。
一日,当得知自谦将要出狱后,竟不顾诸多巡捕在场,遂蹲于那里掩面而泣。待发泄了一番,忙又去相告谢因书和丛宗武,好让二人也欢喜一回。
如此,这日三人相伴,早早就守在了巡捕衙门外,以迎自谦出狱。待等过一会儿,竟看见一个头发蓬松、满脸胡须,且衣衫褴褛、腰身佝偻之人,打里面走了出来。
再瞧其消瘦不堪、眼窝深陷,目中无神、肤色苍白,而脸上更是布满了,一道道被腐烂后的疤痕,令人不忍直视。列位,来者不是自谦还能是谁。
可任谢因书和丛宗武、崔雪,看过好是一会儿,硬没认出他来。反倒自谦,见三人等在外边,如何能不惊喜,忙上前沙哑着嗓音喊道:“谢先生、宗武大哥、崔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经这一声,谢因书几个再定睛端量一番,方才勉强认出。看着他这等不堪的丑陋之相,哪里还是当初的那个,俊朗不凡的青年学子,便皆愣在那里,一时好不心酸,随之,崔雪就忍不住的呜咽起来。
自谦忙安慰道:“崔姑娘,我没事,害你担心了。”
但崔雪只啜泣不止,哪里还能言语出话来。倒是缓过神后,谢因书心疼问道:“你,你的音容,怎会变成这般样子?”
自谦强颜笑道:“谢先生,都过去了,总算出来了不是。”
而丛宗武也不由眼眶泛红,心中叹息不已,但却搂着他无事般笑道:“出来了就好,走,先给你去去晦气,然后到宗武大哥那里,咱们好好喝上一杯。”
自谦心头一暖,忙笑着答应,少不得又谢过一回,宽解了三人几句,便随着一同去了。如此,当在谢因书和丛宗武的陪同下,于外盥浴一番,并剪了头发换上新衣后,这才稍稍显出一丝原本之相。
待来至丛宗武住处,只见崔雪已在门口摆上了火盆,说道:“俞大哥,你跨过去,隔断所有霉运灾难,从此再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