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会员书架
首页 >同人 >弱水铭 > 第三十一回 久别离相思绵雨夜 承噩耗哀生乌河岸

第三十一回 久别离相思绵雨夜 承噩耗哀生乌河岸(1 / 2)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

第三十一回久别离相思绵雨夜 承噩耗哀生乌河岸

话说,自谦出狱,因身子状况,只得于皎青州将养一段时日,当面对着崔雪的一往情深,哪怕没有静安,但依着如今身相俱毁的样子,又怎敢枉生儿女之事。加之担怀爹娘,遂寻了一日,于码头别过她和谢因书、丛宗武,便乘船往牟乳县而去。

一路孤舟苦海,又刚经历过牢狱之灾,自谦方才体会到了,甚么叫做漂零无依,如此更含悲在怀,视自己为累及亲朋的不详之人。而等到了赤心湾码头,已是一日一夜后的戌时,这时天空却飘起了小雨。

只因这船乃是往蓿威州去的,此时雨一下,夜晚海上航行,就难免会有不少困难,为妥善起见,那船东遂告知夜宿牟乳县,等次日视情况再定。

这个时辰,自谦本已无法进城,于是就也随着一众旅客,欲去寻个地方住下。待一行人等,来至码头食宿之街,那些酒楼、客栈里的堂倌,竟似约好了一般,纷纷跑出店门。

个个不顾雨打衣衫,皆笑脸堆积拽扯着客人,热情的追问住宿还是打尖儿,态度之好实是令人着慌。虽不知如何拒绝,但也不免暗生几分厌恶。

这般,等大半旅客皆被拉拽着去了,而自谦同少数之人,也于一家稍微小些的客栈前,住下了脚步。擡眼打量,便看为上下两层,楼下应是酒食之处,楼上乃为住宿之用。

门前高挂着两只灯笼,牌匾上写着“待归人”三个大字。比起另几家,甚么“凝香园”、“福临阁”、“唇留香”等名字,倒是雅致了不少,虽无人出来拉客,却也显得宁静许多。

自谦不禁暗自称赞,遂迈步踏入。而其余旅客见他于此投店,就也懒得再往别处看了,便也跟着走了进去。待四下端量一番,除了几张桌子板凳,里面布置的实在简单,且柜台空无一人,不免有些失望,遂欲离开。

这时,却听楼上传来一女子凄婉的歌声,只听其幽怨唱道:

登危楼闲愁凭栏向,望穿千帆过后江水茫茫,风乱青衣立尽残阳,渡口影单形只凄月寒光。

费思量奴心复彷徨,怕韶华褪尽鬓如霜,泪涕零渐宽罗襦裳,怠倦画眉懒理红妆。

众人闻后,不由被吸引,皆纷纷落座,听得出神。而自谦也是一阵恍惚,竟心中顿然堵得难受,遂又觉这声音似是耳熟,再看那柜台上放有一副墨宝,像刚写下不久,乃为一阕小令,就见是这般书道:

谁知人间多白头,最是生离别。

残春破景满空阔,离肠酒,断魂月。

弱柳飞雪,莺啼燕切,病雨送花落。

不见前缘旧尘客,泪难收,情难却。

看后,自谦点了点头,心道:“只怕又是一个多情女子。”便不免感叹一回,而随之却是一怔,又觉得这字体好是眼熟,倒像哪里见过一般。

正寻思着呢,就听楼上那女子仍在唱道:

锁重楼愁闭云纱窗,寂寞画堂庭院燕子无双,谁家一曲琵琶凄凉,更阑挑灯慢折书信沧桑。

夜萧瑟相思酒几觞,偏西风吹不散痴狂,强欢颜犹唱凤求凰,愁落绡帐悲生绣床。

恨楚天长,声声雁哀如伤,一别经年两般空自相望。寸断肝肠,巫山梦散高唐,朝云暮雨枉嗟人世间苍凉。郎啊郎,朗阿郎,偏是鸳鸯枕上相背飞鸳鸯。

当一曲而终,楼下一众旅人方才醒过神来,纷纷谈论起这哀婉的歌声。而此时的自谦,也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望着外边的凄雨暗夜,心情深陷曲中意境,便少不得有些失落。

这时,就听有人大声喊道:“楼上的店家,下来接客了。”

不过一会儿,便看打楼梯走下一名,二十左右岁的妙龄女子,只见其稍一施礼,就歉意道:“实在对不住,诸位客人,小女子怠慢了,还望海涵。”说完,遂去端茶斟水的,挨桌询问所用甚么,及需要几间客房等,一一忙活起来。

诸人瞧她生得细眉长眼、樱口琼鼻,肤白肌净、柔发如墨,身量丰腴、静怡秀丽,皆是多了几分好感。不免有好事者便打趣道:“老板娘,你刚才那歌声唱的恁般幽怨,莫不是男主人不知着家,独自守了空房么?”

那女子俏脸一红,也不去恼,惟羞道:“客官说笑了,客栈乃父母所开,我只是留在店中帮忙而已。”

遂又有人调侃道:“我说唱的这般动听,敢情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偷思情郎了。”

闻得众人又大笑起来,那女子更是显得羞臊,虽仍然脸带笑靥,却也不顺着浑言撘话,只忙活自己的,不时,就来至自谦所坐的桌前。

此刻,虽说这店内热闹不少,但自谦却只顾怔怔望着窗外,像是一切皆与他无关。便听那女子问道:“不知先生用点甚么?”

而待自谦回过神后,转头一看,竟猛地站了起来,惊喜的紧紧盯着她。不想,其丑陋的相貌,倒是将那女子吓了一跳,慌的不由退后一步。

列位看官,你当此女是谁,正是同自谦分别两载之久的江英子。原来,自打她离开鹰嘴崖,就随父母忙活起家里的渔业营生,因近几年海物行情看好,等手中趁了闲钱,便合计着在码头开起了这家客栈。

平时,不但同母亲照看店里的生意,且还于码头贩卖着,爹爹出海所捕,除却店中所需,而剩下的鱼虾蟹等物。如此,日子倒也渐是红火起来,这便是自谦初走皎青州时,和俞可有远远看到她,那般忙活的场景了。

本来夜晚,都是江远或迟兰丫守在客栈,但恰好今日两口子被迟忠请去吃生日酒,不得已才将英子留在店中。故此,就有了和自谦的不期而遇。

言归正传。当看着英子略显惊吓的眼神,自谦方想起自己今时的相貌,若能认出他来才怪。也顿时恍然,为何刚才觉着那声音,及小令的字体是恁般熟悉,如此便说的通了。

遂心中又苦涩不已,两人打小相处,而今竟人在眼前,却有如天涯,怎教不千般酸楚、万般伤感。等稳了心神,就黯然坐下,声色沙哑道:“便清蒸几样海物,来一壶地瓜烧酿即可,再劳烦姑娘留一个床位。”

而见他这等古怪神情,英子心中难免有些疑惑,总觉着哪里不对一般,却也说不上来。但此时也容不得多想,就点头笑道:“好的先生,您稍等,马上便来。”

等她说完去了,但仍回头瞧了几眼,惹得自谦苦涩不已。再想着小时候初识,又一同结伴私塾,直至后来分离,并与自己的诸般情意,不禁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如此青梅竹马之情,偏因他今时这副鬼相,以致人在对面不相识,却又自尊作祟而无法道明,怎能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遂那心就有如锥子一般刺入,是道不出的疼痛。

便这般,待英子将几盘清蒸海物,及一壶地瓜烧酿端了过来,自谦就索性借酒浇愁,以麻醉自己。却也不知何时,其他旅客皆已楼上歇息去了。

只剩他独自闻着窗外的风雨,及远处隐约传来的海浪声,任思绪如潮,翻涌在一杯杯浊醪中。不觉便一壶下肚,已是有了六七分醉意。

而英子,则是坐在柜台前,望着门外的雨夜怔怔出神。一会儿,又拿过那阕小令,只是扫了一眼,就见她,弯眉紧蹙、樱口幽叹,俏容不展、细目含泪,是影单形孤、我见犹怜。

当擡眼再看向自谦时,遂觉得那身姿、神情,竟是恁般眼熟,不免与他早时的相貌所重叠,便一时又怔了起来,泪水也忍不住挂满双颊。

这时,只见自谦摇了摇空酒壶,醉声喊道:“店家,再拿一壶酒来。”

英子收起思绪,瞧着他那样子,怕是在故意借酒消愁,就走过去劝道:“先生,您不能再喝了,还是早些歇了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而自谦却面无表情道:“多谢姑娘好意,你尽管拿酒去,在下没事。”

英子无奈,只得又去拿了一壶酒来,并一碟小菜。见自谦疑惑的看着自己,便含笑道:“是送与先生的,否则如此喝法会伤身子的。”

自谦也不言谢,遂拿过一只杯子倒上酒,放于她的面前,而后又给自己斟满。英子看后笑道:“先生,您喝着就好,小女子不饮酒的。”

自谦仍不撘言,待端杯一饮而尽,方道:“酒是好东西,能一醉解千愁,瞧姑娘那阕小令,怕也是有故事之人,不如喝上几杯,索性忘的干净吧。”

英子一怔,便坐了下来,幽声道:“若是能忘了,何须这般折磨自己。”说完,也将那酒仰首饮下。

自谦斟着酒,说道:“能将姑娘如此的女儿家,置之不顾,又哪里值得你再去牵肠挂肚。”

不想英子竟眉头一锁,顿然不悦道:“先生过分了,不许你这般说我自谦哥哥。”

自谦一愣,随之摇头苦笑,就连饮几杯,那忧郁的双眸,分明已有晶莹闪动。而英子也自知有些失礼,便干咳了一声,问道:“先生是打皎青州来的么?”

见他默然点了点头,就又问道:“看先生年纪不是很大,可是在那边的大学堂读书么?”

自谦自嘲道:“姑娘看我如此模样,有哪个大学堂会收留?”

英子一顿,便忙开解道:“相貌只是一时,世人皆会衰老,才华满腹方为上乘。那温庭筠倒人称‘温钟馗’呢,不也留下许多千古名句,传颂至今?”

自谦哑然失笑,就忍不住打趣道:“好像姑娘之前见到我,也有些害怕的样子吧?”

英子不禁娇靥一红,难为情道:“初看时确实有点吓人,不过再瞧着便觉得没甚么了,想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是真的可怕。”

自谦笑而不语,只将酒与她斟满,两人遂对饮一处。这般一会儿,就听英子问道:“先生在皎青州,可曾认识一个名叫俞自谦的人么?”

看着她迫切期待的眼神,自谦心中一疼,但仍毅然摇头道:“不认识,怎么,他可是姑娘牵挂之人?”

英子幽怨道:“已分别两载之久了,后来于此见过两个长辈,方才知道,他是在皎青州大学堂读书。”

原来,旧年俞大户和胡彦江为搭救自谦,从皎青州回来时,恰好也住在了英子家的客栈。好久不见,江远、迟兰丫夫妇岂能不欢喜,忙去喊来迟忠,好生款待了二人一番。

而英子更不停询问着,鹰嘴崖一众玩伴之事,当听得步师爷竟然离世,林氏和静安又远走烟祁县时,如何不一番悲痛,遂呜呜咽咽地,好不容易才被迟兰心劝住。

又得知自谦在皎青州大学堂读书,心中不禁一阵窃喜,相信只要守在赤心湾码头,两人终会有相见之日。可她哪里知道,俞大户因此时家中的处境,为不博得同情,就隐瞒了真相。

言不多叙。见英子说完秀目顿红,自谦又怎不难受,默然片刻,便劝慰道:“这码头不过如此大小,他来回往返,你们却不曾遇到,想必是无缘,姑娘何必再去执着。”

英子幽幽叹道:“我又何尝不知他心中另有所住,只是这‘情’字一旦写下,哪里由得人擦掉半分。”

自谦听后不禁黯然神伤,思着同她打小一处,偏是造化弄人,中间存着一瓢弱水,奈何枉然嗟叹。再想起静安,又感命运无常,或许日后自己也只能这般,心怀过往、空劳牵挂罢了。

两人如此说着话儿,不觉又是一壶酒下肚。只见英子,俏脸红润、细眼朦胧的,煞是可爱,竟有了些许酒意,而自谦更言语不是甚清,已然醉的八九分了。

此时,外边的雨越发紧了起来,不停敲打着窗棂。闻着风雨声,两人各自怀着心事,待一阵沉默后,就听自谦一声叹息,便随口吟道:

檐泣雨,风咽竹,花殇春挽云笼雾。

惊闻梁间旧燕语,欲寻卷帘人何处?

英子抿嘴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多情的男儿,”

说着就不断打量起自谦来,特别是那深邃忧郁的眸子,岂能不感到熟悉,便醉眼朦胧的又笑道:“总觉着先生有些相熟,倒似哪里见过一般。”遂不觉看向他那儿时受伤的左手。

而即使酒醉,自谦也猛然记起,那时英子所说,若是失散了,只凭着这烙伤的掌心,就能一眼认出他来,便忙不经意的,将手放于了桌下。

又故作好笑道:“姑娘想多了,咱们萍水相逢,只怕明日一出客栈,便从此为路人,两不相干了。”

英子自嘲道:“也是,浮萍随水,偶然相遇而已,”

遂又眯眼笑道:“既是如此,那小女子便斗胆,合上一阕先生所作之词。”

待酝酿一番,就凄然吟道:

闭绣户,寻旧谱,冰心寒弦空相诉。

忍听画堂双燕语,恨笺残墨两三书。

自谦听过,心酸道:“姑娘何苦这般。”

英子苦笑道:“先生不也一样,不过都是沦落在那情中的可怜人罢了,何必枉加相劝。”

如此,两人遂黯然不语,自谦所作乃为静安,不知音信而挂怀。英子所合又为同他分别已久、相思难遣,可哪里知道,今夜人在咫尺,却有如天涯。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