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原凉生当随落花意 不解缘偏逢逝水情(2 / 2)
自谦摆手笑道:“不过几句感概之言,倒让任大哥见笑了。”
两人正说着呢,却看冯沁博打外边走进,任新便笑道:“小冯先生,这好不容易到了休课之日,你不出去逛上一回,倒来这里作甚?”
冯沁博笑道:“任叔,我是来找俞兄的。”
自谦疑惑道:“冯兄弟,你寻我何事?”
见冯沁博犹豫不言,任新猜他或有隐私之事,就呵呵笑道:“那成,你俩先聊着,我正好外边转上一转。”说着便出门去了。
看着冯沁博的样子,自谦不由好笑,就打趣道:“弄得如此神秘,难不成闹了法场还是劫了牢狱?”
冯沁博叹声道:“俞兄,我都这般了,你还取笑于我,可还拿咱当朋友么?”
而自谦已是猜出他的来意,无非是询问单如玉之事,这段日子也不是一两回了,便笑道:“瞧你这副样子,我就将那心事一览无余了,若不拿你当朋友,怎能如此相通?”
冯沁博讶异道:“俞兄已是知晓了?”
自谦一笑,吟道:“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可是这般?”
冯沁博苦脸道:“看来甚么也瞒不住俞兄,今日找你来便是为此,可要给咱想个法子才成,不然我这相思病算是落下了。”
自谦好笑道:“男欢女爱,乃两情相悦之事,你就是寻我又有何用,得找那正主儿才是。”
冯沁博急声道:“怎的没用,你若是能常给咱寻个机会,让我同如玉姑娘见上一回,那时小弟自会马到功成的。”
自谦调侃道:“中秋之夜,让你送如玉回去,谁知竟拉着人家姑娘赏花灯去了。倒害得咱次日被单叔埋怨了一通,那时怎未见你博得佳人芳心呢?”
冯沁博挠头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便是脸皮再厚,也不能初次相见,就跟人家姑娘乱来吧?”
自谦笑了笑,遂又不解道:“按理儿说再有半载之余,你便该修成学业了,当安心读书才是,为何如此深陷儿女之情?”
冯沁博无奈道:“我也不曾想到,有一日自己也会背上情感之债。此前只以为一人一马逍遥江湖,戏游天地之间,是何等快活逍遥,甚么儿女私情,不过是俗世男女无病呻吟罢了,”
遂之一声叹息,又道:“可直到相逢如玉姑娘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了,曾经之所以有这般想法,无非是因为,还没遇上心仪之人罢了。
而一旦遇见了,就甘愿为之沉沦。想必这便是千年以来,为何‘情’字,能被才子佳人们,演绎的恁般缠绵悱恻之故吧,实是魅惑众生。”
自谦听过,一时沉默不语,想来没谁比他更懂得,‘情’字的意义吧。不但有对静安的无法割舍,同英子、崔雪的有缘无分,还有如今单家父女的诚心相待,更有爹娘收养抚育自己,却从未报答过的,那天高地厚般的恩情。
这时,冯沁博又问道:“俞兄,今日非你当值,不知可有何安排?”
自谦缓了心绪,笑道:“你又欲打甚么鬼主意?”
冯沁博嘿嘿一乐,而后试问道:“不知可否让我随你回去,顺便拜访一下单大叔?”
自谦戏谑道:“我看拜访单叔是虚,想见如玉为实吧?”
冯沁博登时脸红,遂坦然道:“也不相瞒俞兄,确实有这等心思,不知可否成全?”
自谦笑道:“甚么成全不成全的,倘若你俩果真有意,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遂又正色道:“只是,如玉是位单纯的女儿家,与我亲妹子无二,望你莫要以风流之心待她。否则,别怪咱不顾脸面,跌了朋友之间的情分。”
冯沁博点点头,郑重道:“俞兄只管放心就是,这长时日以来,我冯沁博是怎般为人,想必你也清楚一二,不然也不可能被贾先生相为门生。
倘是如玉姑娘有情,我定以此生相报、至死不渝,若她心中无意,沁博也绝不死缠乱打、纠缠不放,但相信久凭痴情一片,终会令佳人所动。”
自谦闻后点了点头,本来便对他心存好感,又考量各方条件皆是不错,若是单如玉果真能配得如此佳婿,有个好的归宿,想必单仁当也会欣慰。哪怕有一日,自己要离开烟祁城,那时也可放心而去。
于是稍一思量,就笑道:“既你有这番心意,那便随我去跟单叔相识一回,但日后如何,便只看你自己了。”
冯沁博登时欢喜,忙抱拳道:“多谢俞兄。”
这般,待两人说着就要收拾离去,却看贾以真同任新谈笑着,打外边进来,见到冯沁博也在,便疑问道:“今日休课你不好好待在寝室,跑到这里作甚?”
见冯沁博支吾着说不出来,自谦就笑道:“贾先生,冯兄弟正打算跟我回去认认门儿,等日后得了空闲,也好去寻我把酒言欢。”
贾以真略是寻思,便已猜到冯沁博的意图,但仍不动声色道:“即是如此,那我也随着一起吧。早想登门拜访,谁知竟耽搁了恁久,恰好趁着今日无事,就同去热闹一回。”
而冯沁博一听,却当下叫苦,暗道:“贾先生,您这是凑的哪门子热闹,不知学生为了赢得佳人,已然抛开了颜面,您可千万别坏了咱的好事。”但心里想着,嘴里哪敢吐出半句,惟求救般看向自谦。
谁知自谦,竟向贾以真施礼谢道:“先生这般,倒让学生过意不去了。”
贾以真摆手道:“你我之间谈不上这个。”
自谦点头一笑,便道:“倘若先生不嫌受累,那就同去吧,今个也让我这做学生的,好好款待您一回。”
贾以真笑道:“那我便坐享其成了,”
说着瞥眼瞧向冯沁博,见其苦着个脸儿一言不吭,遂调侃道:“怎的,难不成我也要去令你郁闷了,若是如此,那我改日好了。”
冯沁博干笑道:“先生哪里话,能同您一起,学生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会郁闷。”
贾以真忍笑道:“那就好。”而后又跟任新告了声,三人便一同去了。
这般,等于集市买了一干物品,又顾上人力车来到单家,正赶上单仁刚收了早摊。见自谦带回客人,本就偏爱热闹,故便甚为欣喜,忙将贾以真和冯沁博让进屋内,并喊着单如玉烧水沏茶的招待起来。
待引见过后,当单仁闻得,贾以真竟是为当初收留自谦,特意相谢而来,遂感到有些意外,忙道:“还是俺们爷俩有缘才是,实在算不得甚么,贾先生莫要客套了。”
贾以真也不是矫情之人,就诚挚道:“既是如此,那咱们便不是外人了,不如我尊称一声单大哥,您也别贾先生的叫了,喊我以真或是贾老弟都可。”
单仁更不是甚么忸怩之人,遂痛快笑道:“那好,就喊贾老弟了。”
此时,于一旁面对单仁,而心怀忐忑的冯沁博,这才赶忙上前施礼,并朗声道:“小侄冯沁博,惘登府黄阳县人氏,向单伯父请安了。”
谁知他此话一吐,却是惹得贾以真和自谦,皆忍俊不住,忙埋下头去,一时憋得满面通红。而单仁也是心中一抽,遂笑着打趣道:“这便是人们常言的酸秀才吧,”
见冯沁博满是尴尬之相,急忙又道:“好了孩子,你贾先生都说了,咱们不是外人,这些俗套的东西就免了吧,快坐下说话。”
等他不安落座,几人又聊过一会儿,不时,单如玉便将茶水沏好,端了上来。因之前都已熟悉,就也无须再多礼节,只相互打过招呼。
而见到单如玉后,冯沁博那炙热的眼神,便再也未从她身上挪开过半分,倒是把其瞧的浑身燥热,不免想起之前自谦所说之言,要将两人撮合一处。
想到这些,就更是羞臊起来,忙寻了个理由,便往外屋准备午饭去了。却是在经过自谦跟前时,狠狠瞪了他一眼,令其心中好笑不已。
但看到单如玉离开,冯沁博却顿然坐不住了,遂有些魂不守舍,几次回话单仁,皆是答非所问,不禁急出了一头热汗。见他这般,自谦是无奈摇头,就借故带其往外屋去了,而后又独自进来。
如此,单仁不免疑惑,便问道:“那孩子呢?”
自谦笑道:“也不知为何,一个大男人竟是对厨艺生了兴趣,正向我如玉妹妹讨教呢。”
单仁听后,不由对冯沁博生了些许好感,就笑道:“那你可说错了,像这般的男儿,才知道疼人顾家的。”遂借此打开了话匣子,同贾以真、自谦讲了起来。
而冯沁博待在外屋,因怀揣心事,难免有些别扭。也得亏他饱读群书,熟通今古、知之甚多,不时,便将早已羞臊的单如玉,逗得直笑个不停。
遂后,两人也相互搭配着,倒是将锅灶上的一套,做的有模有样,颇有刚成家不久的,新婚小两口之姿。而如此说笑忙活着,不时之间已是满屋飘香。
看着单如玉煮饭,都是恁的优雅,冯沁博爱慕道:“不知日后谁有福气,能娶得姑娘这般的人儿。”
单如玉羞道:“冯大哥又说笑了,如玉哪有恁般好。”
冯沁博深情道:“如何不好,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单如玉闻过,岂能听不出他话为何意,就顿时双眸飞羞、桃腮飘红。而又瞧着冯沁博,是那般痴傻的凝着自己,便嗔道:“冯大哥,你若再胡言瞎讲,俺可不理你了。”
害得冯沁博一阵失落,就苦笑道:“如玉姑娘,你便如此厌弃冯某么?”
单如玉心头一软,遂宽解道:“冯大哥说哪里话,以你这般的青年才俊,且还是我自谦哥的朋友,如玉欢喜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厌弃。”
冯沁博黯然一笑,而后竟乞求般道:“姑娘只因我是俞兄的朋友,才恳屈尊结交的么。难道就再无半点别的情分,哪怕一丝丝也好。”
单如玉听后,顿感像被甚么刺痛了一般,但仍果断道:“一直以来,我都拿你当哥哥般看待,并无任何其他心思。若是哪里让冯大哥有所误会,如玉便在此赔罪了。”说完,屈膝致歉。
冯沁博心中登时苦涩,怎么也未料到,单如玉竟会如此决绝,就酸楚道:“姑娘可是有意中之人么?”
单如玉一愣,遂想起同自谦相谈之时,自己何尝不是这般低落,不觉秀目泛泪,良久无语。见她如此,冯沁博忙歉意道:“姑娘莫要生气,冯某失礼之处,还望原谅。”
单如玉缓过情绪,忙解释道:“冯大哥严重了,不是你想的那般。”
但口里说着,心中却不知怎的,竟将眼前的冯沁博,跟岳君涯暗自比较起来。同是俊秀不凡、年轻有为,不过一个英气逼人、如日中天,一个洒脱不羁、似蓬勃朝阳,如此想着,不觉又怔于那里。正是:
飘絮恰逢飞花,
错乱双满枝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