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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感往昔林氏陷悲痛 叹今事七娘落心病(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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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七娘登时气道:“我看他是钻进钱眼里了,难道不知你怀有身孕么,凡事也要分清轻重才是。这般时候,家中没有男人怎成,单靠你们几个女流,若有体力营生,倒找谁去。”

静安忙安抚道:“七姑姑放心,俺们没事,能顾着自己的。”

涂七娘点了其额头一下,宠溺道:“你啊,便护着吧。等胡烨回来,看我怎般收拾他。”

林氏也无奈道:“谁知这孩子一去要恁久,临走前我就嘱咐,眼下日子好过了,且静安身子不便,让雇个拉包月的车夫,不管外出,还是家中有何营生,都会省心不少。偏他以为在外待不了多长时日,要等回来再说。”

听过此言,俞可有同步艳霓,不禁相视了一眼,似同时想到了甚么一般。而涂七娘也寻思着点了点头,就道:“姐姐这话倒是在理儿,不然我让彦江替着张罗一下吧。”

林氏便谢道:“还是不劳烦胡先生了,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就等胡烨回来再说吧,”

遂又玩笑道:“况且,我这个当岳母的,有些事情还是少掺和为好,省得落下口舌,说甚么丈母娘当家出骚主意。”

涂七娘好笑道:“姐姐也忒的面薄,胡烨还不是沾了你们的福气,这家便理当你做主才对,”

而后又思量着道:“不过那会儿,静安怕也将近临产,若不方便外出了,雇不雇车的倒不打紧。只是家中倘有个体力活的,就有些犯难了。”

这时,俞可有便对林氏道:“婶子,据我所知,‘仇记’车行的名声不错,倘要包月雇车倒是个选择。若以后你们有这想法,我或许能帮上忙的。”

林氏笑道:“好,婶子记下了就是。”

却是步艳霓闻后,暗自一阵嘀咕。虽然她刚才也曾动过这种心思,但若果真俞可有提出来,还是显得有些不安,倘日后事情得成,不知道是对是错。

而静安稍是寻思,便问道:“可有,那日我往你们医馆拿药,坐的就是‘仇记’的人力车吧?”

俞可有点点头,不自然的笑道:“瞧他打扮,确实是‘仇记’的车夫。”

静安不由赞道:“如此说来,倒是有点名声的。那人待客体贴周到,很少能看见有车夫恁般的。”

林氏就道:“若这般的话,那便等胡烨回来,让他走上一趟,咱们只雇‘仇记’的车夫。”

如此,待几人又聊过了一会儿,转眼已近晌午,而俞可有同步艳霓,本欲带着孩子离去的,但林氏和静安哪里恳答应,另有涂七娘劝说着,就只得留了下来。再等玲儿将一顿丰盛的饭菜端上桌子,那番热闹,何须细言。

且说,待饭毕,又饮过几杯茶后,俞可有便以医馆事忙为由,同步艳霓带着小清流辞行去了。却是刚走出寥端巷,便看涂七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将夫妇俩喊住。

俞可有忙问道:“七姑姑,您还有事么?”

涂七娘就道:“之前当着你步婶子和静安的面,我不便多问,可有,自谦如今在哪里?”

而这般一问,俞可有竟有些反应不过来。替自谦隐瞒林氏和静安,他倒觉着没甚么,但面对涂七娘,却不知是否该将实情相告,遂一时愣于那里,言语不出。

倒是步艳霓责怪道:“你对七姑姑还有何隐瞒的,照实话说了就是。”

俞可有嘿嘿笑道:“七姑姑,自谦便在咱牟乳城。”

涂七娘一听,顿时气道:“那臭小子,回来也不知看望我,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姑,”

遂又问道:“你步婶子和静安可是知道了么?”

俞可有摇头道:“自谦让瞒着她们的,”

见其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就又叹道:“其实静安早已见过自谦的,只是认不出来罢了。她刚才所言,曾坐过的人力车,那车夫正是自谦,不然又怎会恁的贴心。”遂后,便将两人重逢之事说了一遍。

涂七娘闻过,不禁一声叹息,明明打小形同一体的一双儿女,怎就到了对面不相认的地步。到底是何等因果孽缘,方会招来如此大的讽刺。

这般想过,却又猛然醒过神来,遂惊声道:“你是说自谦在拉人力车?”

俞可有苦笑点头道:“是的,便在‘仇记’车行。”

涂七娘顿然心疼难忍,那眼泪就扑簌簌地流个不停,一直以来对自谦的宠爱,她相信,哪怕是俞老太和郝氏都比不过的。从投奔鹰嘴崖,入住俞大户家中,可说是将其一手带大,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绝非一般感情所能比的。

此时闻得,他竟沦落到靠拉人力车度日,岂会无动于衷,酸楚之余,竟又蹲于那里啜泣不止。好是一会儿,方被俞可有和步艳霓劝慰过来。

而待稳住情绪,就忙问道:“可有,刚才同你步婶子说,撺掇她去雇‘仇记’的车夫,是不是想把自谦给引来?”

看他犹豫着承认,遂无奈摇了摇头,又责备道:“你怎会有如此想法,可知道这有多荒唐么。倘若日后露出马脚,便不说你步婶子,就是静安和她男人,当怎般看待呢?”

俞可有叹道:“七姑姑,我又何尝不知这事荒唐,可自谦对静安的心思,你该更是清楚。若不是为她,只怕活不活的下去,都要两说呢。”

遂又将自谦如何去了烟祁城,而后辗转蓿威州,再回到牟乳城,直至无意间相伴静安出嫁,一路相寻下来,无非只为默守一旁,求得些许安慰,了度残生罢了,一一道出。

一番话,听的涂七娘登时胸闷气短,久久难以缓过。而见她沉默不语,俞可有又开解道:“七姑姑,当初自谦之所以拉车牟乳城,正是为了方便寻找静安的下落。

当终得音讯后,就一直转悠在这青衿街,二人方才得以重逢。既是已经认不出来了,而且自谦也早让俺们瞒住真相,又何妨随了他的心愿呢,不然这辈子当是多大的遗憾。”

涂七娘闻后,虽说仍觉着不妥,却一时又未有反驳之言。正当这般纠结之时,只听步艳霓笑道:“七姑姑,当中情况咱们也实在说不清楚,不过当事人来了,你还是好生问他吧。”

涂七娘和俞可有皆是一愣,而待再回头望去,果然是自谦拉着人力车,且一副笑呵呵地模样,正朝这边而来,显然已是看到了他们。

却是还未等其近得前来,便见涂七娘已是匆匆迎了上去。不想,竟擡手就是一记耳光,斥声道:“你还知道回来。”随之,又一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嘤嘤地哭个不停。

自谦顿感心暖,也禁不住鼻子酸了起来。多载之后,如此依偎在涂七娘怀中,便似同儿时一样,每每犯了错被爹爹惩罚,都是被她这般抱着呵护的,就像船儿避于港湾,有种说不出的安稳、踏实。

如此一会儿,自谦便打趣道:“七姑姑,您也太不讲究,咱们好久未见,不疼着俺倒也罢了,哪有上来就赏了一记耳光的,有您这般当姑姑的么。”

涂七娘破泣为笑,便轻捶了他一拳,嗔道:“你这臭小子,回来也不知去看望七姑姑,有你如此做人家侄子的么。”遂又抚摸着其又黑又瘦的脸颊,心疼的再度泪落。

自谦虽也伤感,但仍故作不在意的笑道:“七姑姑,这可不像您的性子,早年都能令瞎伯伯怕着的人,且还将俺们胡先生收拾的服帖,如今倒怎的多愁善感起来了。况且咱不活的挺好么,有何可担心的。”

涂七娘“噗嗤”一笑,嗔骂道:“臭小子,再敢调侃七姑姑,看我怎般收拾你。别以为长大了,就动不得了。”说着握起拳头便作势要打。

自谦忙讨饶着笑道:“我就算是七老八十了,在七姑姑眼里也是孩子,当任由您打骂才是。”

涂七娘笑道:“那会儿,七姑姑早已坟头杂草丛生了,难不成还要钻出来教训你么。”

自谦不由一阵难受,便拉着她的手说道:“怎么会呢,七姑姑定能长命百岁的。”

涂七娘虽知不过吉祥话儿而已,但却心中暖意盎然。而这时,俞可有和步艳霓领着孩子,也走了过来,打过招呼后,自谦已然猜出,二人定是来探望林氏和静安的,却当着涂七娘的面,还想瞒着几分,故也未敢多问。

倒是俞可有明白,此时也没甚么避讳的,遂将事情大体道过。听得林氏和静安无恙,自谦就放下心来,只是神情略显尴尬的,看了涂七娘一眼。

只见其好笑道:“臭小子,可有都已跟我说过了,没甚么好隐瞒的,”

而再看自谦难为情的一笑,便又叹声怜惜道:“真是个傻小子,可你的一片苦心,到底值不值得呢。这人总要先为自己着想一下,之后才是其它。

且这世上,父母子女都能反目,一奶同胞也会生仇,更何况那没有血缘关系之人。没有谁是生来就要为谁活着的,又何必去妄自搭上一辈子呢,”

自谦听后不禁怔住,还从来没人对他这般说道,而自己更未曾仔细思量过,到底值与不值。但有些事情,便好像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总觉得理应如此,哪里能轻易衡量,不然,也不会到了今时的境地。

见其默然不语,俞可有同步艳霓相视着,皆是一脸无奈。也知道姑侄俩久别不见,定还有很多话要说,于是就让涂七娘代问胡彦江安好,遂带着小清流雇车去了。

这般,涂七娘便拉着自谦,于街角寻了一安静之处,坐着相聊起来。当听过他笑谈别后往事,再看其浑不在意的样子,那心中岂会好受得了。

又如何不知,自谦异乡飘零,怎可能恁般容易,只怕这淡然的背后,还不知饱含着多少心酸呢。但却也不去道破,就像母亲盼回了久别的儿子,惟静静聆听在外的一切。

而自谦也打涂七娘口中得知,她早前于家中无事,曾往‘盈翠苑’茶楼,帮工过一段时日。因胡彦江常去接送,这才同俞可恺成了莫逆之交。

故不时与之凑在一处,煮茶论道,以致性子更是清心寡欲起来,不将那功名利禄放在眼中。便也索性辞去衙门差事,过起了闲云野鹤般的恬淡日子。

但不同于涂七娘的抱怨,自谦闻过后倒是有些理解。以胡彦江的清雅之风,也着实无法适应红尘繁琐,特别还是乌烟瘴气的官场,而其当初,之所以能在鹰嘴崖待得下来,大概只因乡野的那番静怡淳朴吧。

当再听得涂七娘说起,谢因书于外多载,也是生了倦意。且他母亲谢氏年事已高,又同妻子周氏长期分离,就欲辞去大学堂先生的职务,或许不久即将归来,令自谦好一通喜悦。

二人亦师亦友,打皎青州相别后,再未相逢,岂能不挂念于怀。另有马云峰而今也在牟乳城,到时又能像从前那般聚于一处,把酒为欢、赋诗填词,想着都感惬意的紧。

这时,涂七娘又问道:“据你胡先生说,英子家中于码头开了客栈,你那会儿往皎青州上学,便一回也未相遇过么?”

因怕其知晓太多,自己近来和英子之事,从而再添了心忧,故自谦苦笑一声,只说道:“在我出狱回来时,曾偶然投宿那里,但也认不出我了。”

涂七娘气道:“那你就不会主动相认?”

见他垂首不言,便又叹了声道:“真不知说你甚么好,英子打小待你情深意重,为甚就看不在眼中呢。一个恁等温善秀丽的女儿家,硬是被你拒之门外,难道除了静安,心中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么。”

自谦擡头苦涩道:“七姑姑,我相瞒静安一切,便是不忍她与我分担这诸多苦难。同样的理儿,英子的心性我又何尝不知,那般也只会误了她的终身。”

涂七娘不解道:“英子对你真心一片,怎会在意这些呢。”

自谦自嘲道:“可我在意,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何必再去枉贪儿女情长呢。”

涂七娘闻过顿然心酸,就忙宽解道:“怕是你想多了才是,你俩打小情深,若能相守一处,定会有个好的结局。”

自谦苦叹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想牵累于她。那般善良的女儿家,当有个好的归宿才对,但这绝不是我能给的。”

涂七娘又劝道:“可静安已是成家了,你若这般过一辈子,可想过九泉之下,你的奶奶和爹娘么?”

自谦一愣,遂而苦声道:“都是因为我这等不祥之人的到来,才使得家破人亡,令步、俞双姓各种祸事不断。生下时本就不该活着,又身负如此罪孽,有何资格去谈甚么一辈子。”

听得此言,再想起他的身世,涂七娘眼眶顿红,但仍劝慰道:“别将甚么事都揽在自己头上。照你这般说,那诸多之事,还尽在你胡先生到了鹰嘴崖后,方渐次发生的,却又当何解?”

虽自谦也曾如此想过,可当着涂七娘的面,岂能再顺着去说。故便调侃道:“七姑姑,你即使想宽慰我,也无须变着法儿的糟践胡先生吧。”

涂七娘也不由感到好笑,就道:“所以你才要记着,那事端之初,何曾是你的本意。至于甚么结局,又岂是咱们凡夫俗子所能料到的,便当命中注定吧。”

自谦叹道:“话虽不错,可终究是因自己所起,哪里有恁的容易放下。”

涂七娘遂开解道:“可已死的死、走的走,难道咱们还能随着往事,也一起去了不成。既然人生在世已是不易,又何苦再背上诸多包袱,令自己郁郁过活呢。”

自谦闻后,一时就郎眉深锁、黯然不语,其实这般道理他岂会不懂,不过心结难解,无法原谅自己而已。便听涂七娘又问道:“你可知静安所嫁之人是谁么?”

经此一问,自谦遂想起静安出嫁那日,胡烨端坐于高头大马的一幕,就不自在的一笑,默然点了点头。而涂七娘也一声叹息道:“那时皆认为,你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从不做他疑。

谁料想兜兜转转,本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最后竟随我进了胡家的门儿。这缘分也实在捉摸不透,怎就能将人如此扯到了一处,真是莫名其妙。”

说着酸涩一笑,又道:“之前,我并不是在糟践你胡先生。但细究起来,当初若不是他来到村中教书,你怎会去了皎青州上学,之后也断不可能发生那诸般祸事。

于今更不会令静安嫁给胡烨,害你孤苦伶仃。若是他从未出现,指不定这会儿,咱们都好好的,仍像从前那般相守一处,于鹰嘴崖安逸的过活着。”

自谦听过,不免又想起,俞可有也曾说过类似之言,莫非这诸多巧合,皆是前事命定,由胡彦江穿针引线而来。虽是心中嘀咕,但却笑道:“至少您有了个家不是么,还有小胡涂恁般聪慧的孩子,这便足够了。”

涂七娘不禁凄楚道:“早知成家须付这等代价,那我倒宁愿孤老终身。”

自谦忙嘱咐道:“七姑姑,这般话儿,您可千万莫当着胡先生的面讲,不然他该多想了。”

涂七娘摇头叹道:“即使我不说,他也能寻思到的。自打那番变故后,接着静安又嫁给胡烨,就总感觉亏欠了你。”

自谦不禁惭愧,少不得对胡彦江生了些许歉疚。虽说这之间,看似有一点牵扯,但归根到底,还是自己种的因,方才落得今日的果,又怎能怪得了他人。

而如此寻思过,少不得又想起英子和胡鑫来。倘若日后,胡彦江再是知晓,这两人竟情意相合,而走于一处,那时当又该怎般感受呢。

遂之便开解道:“七姑姑,就算没有胡烨,依着今时的境况,静安也会另有所遇的。一切皆因我所造之孽而起,实跟胡先生无干,你可千万宽怀着他,何况都已经过去了,若再纠结这些,岂不是徒添了烦恼。”

虽是这般言语,但涂七娘却有如落下了心病,哪怕同胡彦江夫妻情深,也难免对其生了一丝芥蒂。将那诸事因果,皆归咎于他教书鹰嘴崖伊始。

而收住思绪,再端量着,眼前一身风霜的自谦,那心中的疼惜,就尤为更甚。于是,便硬要其跟随自己回家,说甚么也不允,继续流落在外。

但自谦如何恳答应,若果真去和胡彦江、涂七娘过活一处,岂不凭空给夫妇俩添了麻烦,遂好言婉拒。声称往后只在牟乳城,不再他乡飘零,这般总能时常见面,相互也会有个照顾。

打小带大的孩子,甚么心性涂七娘怎会不知,无奈只得同意。但却反复叮嘱着,对于静安之事定要仔细思量,切莫随欲行事,以免难为了彼此。

看他点头应下,就忙再嘱咐道:“如今比不得从前了,那时咱们皆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何事都会护着,可眼下”

说着鼻子一酸,言语不下去,等缓了情绪,方又道:“你千万要顾好自己,莫让七姑姑担心。”

自谦动容道:“七姑姑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遂又犹豫着道:“只是,胡先生那里”而后却不知怎般去说。

见其神情复杂,涂七娘便已明白了那份担忧,无非怕胡彦江知晓,他这般费尽心思,接触静安的动机。但细想起来,确也有几分道理,事关自家侄儿胡烨,再对着曾教授过的得意门生,夹在中间怎能不为难,倒不如糊涂一点的好。

如此就叹了口气,说道:“你胡先生那里,我会暂时瞒着,等日后有机会见面,你俩再另行相谈吧。”

自谦感激一笑,只是那眉目间绕满的忧愁,又令涂七娘心中一疼,可该说之话皆已言明,还能再如何劝解。惟暗自一声叹息,随后又啰嗦了一通,也未用其相送,便含泪不舍而去。正是:

不识往生诸般相,

历尘造劫报己业。

欲知后事端详,且见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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