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回 步静安神游大帔洞 待他生情葬老牛湾(1 / 2)
第七十八回步静安神游大帔洞待他生情葬老牛湾
话说,无意得知自谦的境况后,丛凤儿远走鹰嘴崖。可即使对他,有生而死、死而生般的情深,但终难抵挡命数注定之论,中秋节后不过两日之余的欢好,便又要面对失去挚爱的悲痛。
而正当自谦这夜生命垂危、陷入昏迷,却不知此时的□□,也发生着一桩大事。原来是年五月以来,朝廷以外债筑路,与西洋国人勾结一处,损害了南方数省百姓的利益,从而引起多地各等阶级奔喊声讨。
再待入了九月初,早是愈演愈烈,以致一省酿成血案,三十余人做了朝廷刀下的冤魂,从而更是激起民愤。以致万千先驱人士,借机揭竿而起、举义反抗。
当眼看着事态严重、收势不住,那朝廷岂不惧怕,忙临省调兵遣将前去镇压。但这般以来,也令此地失了防御力量,遂引得另一只义军,于八月十九这夜,在某城举事成功。
观得如此,附近两地的先驱人士,次日也闻风而动,各自将城池掌控手中。又待几处合于一起,遂脱离□□更改国号,并呼吁各省民众,起义响应。
这般,方在两个月之久后,将腐败无能、丧权辱国的朝廷,拉下马来。从而几千年的封建帝制,才被埋入历史,也即将迎来一个别一样的时代。
而著者这般所书,并非闲言碎语、枉加话题。只为令各位看官莫要忘记,于那南国之地,还有贾以真、冯沁博师生俩,并马云峰、邵菱一家子,命运皆同此紧密连在一处。
话不多表。却说,打从自谦辞工离去,失了踪迹,静安虽碍于胡烨的归来,暗将心事埋下,也再未同母亲言语一句,与此有关之事,但仍几次趁着上下学堂,往‘仇记’车行打听过。奈何仇大少,始终未透露半点消息。
也曾多次询问,英子和俞可有、步艳霓,偏是三人言语一致,只说自谦未回鹰嘴崖,不知去了哪里。无非是不想他们再有牵扯,从而扰乱到彼此。
偏是众人皆认为,自谦惟有放下过往,方能安生度日,但却从未思量,自打俞大户和郝氏离世后,静安就是他茍活下去的信念,一旦破灭,哪里还有命在。
如此,不得自谦的音讯,静安除了偷偷思念,却毫无别的办法。且同胡烨,虽表面无常,但也不似从前那般恩爱了,便连许多心事,也再未向林氏倾诉过。
这般,等到胡彦江失踪之后,一则谢因书为母守孝,学堂诸多事情,交由她和英子打理,二是回到家后,又要照顾女儿和小胡涂,故暂将自谦放了下来。
却待到了八月十五这日,若按传统礼数,静安和胡烨,定要带着孩子回臣远庄去的,以同胡彦庭、李氏团圆一番,过个中秋佳节。
但眼下,偏是胡彦江失踪,涂七娘又陷悲痛,倘若家去后,被老两口问起,这等大事又该怎般告知。于是夫妇俩,就跟胡鑫、英子相商,不如都别回了,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谁知胡彦庭和李氏,因胡彦江一家三口,中元节必定回村祭祀的,岂料今年却未见人影,后来便寻思着,大概是要等到中秋节,再同儿子、儿媳们一起归来吧。
不想,好不容易盼到八月十五,又空等了一场,两口子如何不失落,遂那节过的就无甚意思了。可也自寻理由,认为是被何事给耽搁了,说不定晚一日而已。
偏是直等到八月十九,仍未见一人回来,便难免生了怀疑,惟怕出了甚么祸事。故此,老两口子那心就不由得悬了起来,遂于午后雇上马车,忙进城而去。
因此时正黄昏,胡烨和静安皆已回家,当见到夫妇俩到来,岂能不明,逢上中秋佳节,兄弟、弟妹不归,尚且说的过去,但两个儿子、儿媳皆不朝面,便与理不通了。
如此,待请安问好后,正思量着,怎般隐瞒胡彦江之事,却是林氏,听得亲家公婆到了,忙同玲儿抱着静安的孩子,又带着小胡涂,来到厅前相见。
等打过招呼,胡彦庭和李氏看到小胡涂也在,自是感到欢喜。逗弄着孙女,又拉着其是百般疼爱,竟一时忘了来前所生之惑。
谁想这般以来,偏是小胡涂嘴巴一瘪,对胡彦庭委屈道:“大伯,爹爹不见了,他不要娘和胡涂了。”
林氏暗自一叹,再看向胡烨和静安,夫妇俩皆一脸苦笑,知道此事瞒不住了。只见胡彦庭一愣,遂以为小孩子闹情绪呢,就好笑道:“告诉大伯,你爹怎么惹着咱家小胡涂了,看我不收拾他。”
可又瞧着小胡涂,眼泪汪汪的,只伤心抽泣不止,却不知言语甚么,再想起胡彦江,两个节日皆是不回,便顿感事情有些不太对劲。
遂陡然沉下脸来,就问胡烨道:“你二叔怎的了,可是出了何事?”
胡烨无奈,只得如实告知。再看胡彦庭脸色煞白,浑身不停地打着哆嗦,良久方无力问道:“多久前的事了?”
胡烨心虚道:“上月中元节。”
胡彦庭闻后,登时火冒三丈,上前擡手便是一记耳光,气道:“生了这大事情,你竟也敢瞒着,眼里还有没有我?”
静安赶忙劝道:“公公,事情已然发生,咱们也是怕您和婆婆,为此担惊受怕,不得已才相瞒的。”
面对儿媳,胡彦庭只得压住火气,苦叹道:“那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哪怕有天大的祸事,都该为他担着。”
此时,李氏也已慌了神,直流泪道:“我那傻兄弟,怎就做了这等蠢事,倒让七娘日后如何过活。”
林氏遂宽慰道:“亲家母,你别太担心,彦江兄弟乃有福之人,该不会出甚事的。或许再过上段时日,便回来了也说不定。”
又听胡彦庭问胡烨道:“那你们去找了没有,可曾往衙门报过官了?”
胡烨回道:“能想的法子皆已用过,只寻不见二叔。”
胡彦庭顿然恼道:“你二叔一向喜文弄墨,何时接触过甚么出家人,倒是哪个天杀的,将他带走了?”
胡烨不知,但静安怎会不明,就犹豫着道:“是,是我瞎伯伯。”
胡彦庭茫然道:“你说是谁?”
林氏便叹道:“亲家公,是孤僧瞎。”
胡彦庭一怔,遂不解道:“这怎么可能,那瞎子整个一酒肉僧人,又岂会是得道之辈?”
林氏苦笑道:“谁说不是,本以为他早已不在人世,可偏就不知哪里寻了机缘而回。”
胡彦庭闻过,便破口大骂道:“该死的瞎子,亏得我胡彦庭与你交情匪浅,倒如此害俺兄弟,彦江何罪之有,要这般误他一生。”
林氏又叹道:“他们两人自打鹰嘴崖时,就极为投缘,想来早是埋下隐患。”
听得这话,胡彦庭不禁想起,早年在臣远庄集市,孤僧瞎也曾言语过,他日道场,或有胡彦江一席之地,岂知竟一语成谶。如此,更是悲从心来。
后悔那时,不该撺掇兄弟往鹰嘴崖教书。却已然忘了,若无此事,自家儿子,又怎会娶得静安和英子,恁般好的两个媳妇。
而这般,提起胡彦江失踪之事,几人怎能不陷入伤感。但除了长嘘短叹外,却是一筹莫展,以致哪里还有半点,家人相聚的气氛。
倒是林氏,见得如此压抑,思忖一回,便令胡烨往迟心湾走一趟,看能否让胡鑫和英子,来见一下老人。再将涂七娘接过,趁着节日余温尚在,一家人好生热闹一番,也好为其排解忧愁。
就这般,待掌灯不久,胡烨便带着涂七娘、胡鑫、英子回来了。一对见到爹娘,如何不因节日未归,告罪几句,一个又看到兄嫂,岂能不再哭诉一通。
而看得涂七娘那憔悴、愁苦之相,胡彦庭一阵心酸,只得代自家兄弟,好一番致歉。又有李氏、林氏几人不住劝慰着,且也看到了数日未见的儿子,方才缓过不少。
如此,当玲儿将美味佳肴做毕,一大家子遂围坐院落,饮酒相叙一处。但终有胡彦江失踪的阴影,任明月怎般当空高照,仍是失了许多乐趣。
又等家宴刚至一半,因胡彦庭心念兄弟,竟借酒浇愁,已是饮地大醉,且满口的胡话骂着孤僧瞎。而为怕爹爹失态,胡烨、胡鑫兄弟俩,忙将他扶往客房歇息,这般,李氏也只得随着照顾去了。
故而,又惹得涂七娘忧伤起来,阖家欢乐节,唯独缺了她的男人,失踪整整一月,不曾有半点音讯,哪怕托个梦也好,遂放下碗筷,只顾默自垂泪。遂也令静安和英子,顿然失了心情。
如此,林氏就劝道:“七娘,你也别再伤心了,事情反过来看,好歹是孤僧瞎同彦江兄弟在一处,终不会危急性命的。只要人在,总有相见的一日。”
涂七娘含泪道:“若是从此遁了空门,他人在或不在,有何两样。”
林氏摇头道:“话可不是这个理儿,”
待顿过片刻,这才解释道:“你再仔细寻思,倘若是彦江兄弟本非凡人,不过俗尘游历一回,方被成就大道的孤僧瞎,度化而去了呢。
那便今后逍遥世外,了尽世间所有苦厄,这般机缘当是注定的才对,而如此大能者,哪怕是你和小胡涂,也会随着沾染福报的。”
说着叹了口气,又道:“我倒是希望,静安她爹也如这般,总好过人老病逝,去面对生离死别。”
此言一出,涂七娘心里虽仍难以想通,但再琢磨着,却也不假。好赖胡彦江他人还无恙,倘真如步师爷那般病死,自己不也得受着么。
而提起步师爷,静安脸上为之一黯。但随后思量着,却对母亲道:“我倒是觉着,爹爹也非寻常之人,不然又怎会留下,让咱们远走烟祁县,今生不得再回的遗言。
就好像事先便已知晓,鹰嘴崖必将发生诸多不详一般,若非如此,实在无法解释,且还告诫过我俞伯伯,说倘遇到甚么劫难之事,莫往身上引了,而今来看,岂不是正应了那时之言么。”
林氏闻后心头一震,遂又将步师爷离世前,诸般反常仔细回忆。再记起郝氏曾梦中与自己道别,所说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话儿,莫非这其中,果真有何因果相连。
却这时,英子稍是寻思,也说道:“我觉得伯娘所言有些道理,瞎伯伯定是大道有成归来,才会对胡先生做出那等事情的。”
而看她一本正经的模样,涂七娘无奈好笑,就道:“你自小没少被那个死瞎子打趣,这会儿倒念着他大道有成,却说来七姨娘听听。”
英子俏脸一红,便道:“静安姐,你可还记着,咱们小时候有一回去了源寺,瞎伯伯说我,就算跟自谦哥哥相别了,但这辈子,我俩却是难以分开的?”
提得自谦,静安不禁一阵恍惚,但仍思量着点头道:“确有这般回事,只是问他偏又不说。”
英子叹道:“以前没当回事,于今再看,可不就是如此么,倒好像未卜先知一般。”
涂七娘咂舌道:“那死瞎子真的这般说过?”见二女皆笃定点头,不由同林氏相视一眼,两人皆一脸诧异。
又闻静安说道:“便是那回村里遭到山洪,他一个眼瞎之人,竟能躲得过去,且数载之后还安然而归,只这一点就匪夷所思。”
林氏颔首道:“别瞧孤僧瞎,平时一副疯癫之相,满口的瞎话儿,但他确有诸多异于常人之处,而凡此类者,前尘定有来处。”
涂七娘听过,再寻思起谢氏之言,不禁也信了几分,但却未敢将她和孤僧瞎,早年的荒唐口吐半句。又想着,若果真如此,只怕胡彦江确有些来历,否则恁多事情,怎会皆由他入了鹰嘴崖后,方被桩桩引起。
正聊着呢,李氏、胡烨、胡鑫母子三人,也出了客房。待向林氏、涂七娘歉意几句后,皆无心思再吃宴席,只喝着茶聊过一会儿便散了。
因城门早已关闭,胡鑫和英子,自是要留下住上一晚,倒是涂七娘,不顾挽留硬要回去。而一直由玲儿陪着,同静安女儿玩在一处的小胡涂见后,说甚么也要跟走,只为于此待久了,念着疼爱他的周氏。
惹得诸人连连感慨,称那情分实不亚于母子,也令涂七娘哭笑不得,隐隐添了几分心酸。就这般,好好一回相聚,却因胡彦江的失踪,显得不甚圆满,但由此也看出,一大家子浓浓的人情味。
言不多叙。且说,等将涂七娘和小胡涂送回去后,胡烨、静安,又同胡鑫、英子,于院落闲聊了一番,方才歇下。且虽然家中房间也是不少,但却妯娌俩选择住在一处,而让胡家兄弟另寻它屋睡了。
如此,待熄了灯后,静安和英子躺于一处,如同又回到鹰嘴崖,仍为女儿家之时,免不得忆着早年过往,将悄悄话儿说起。而提及自谦,也无从前那般顾忌,这般方在不觉中,各怀心事的睡去。
谁知朦胧中,静安只觉得一女子对她道:“痴儿,这会儿倒睡的踏实,待明儿有你哭的时候,便趁今夜无事,随我走上一回吧。”
闻得声音,静安几度欲睁眼去看是谁,奈何人陷梦靥,只醒不过来。如此,惟觉那身子,轻轻悠悠、飘飘摇摇地,由不得般随着她去了。
直至落于一地,方将凤目睁开,四遭除灰蒙蒙一片外,眼前乃是一处洞府,上镌着‘大帔洞’三字草书,及一副对子,似是哪里见过一般。
正自纳闷,却见因情仙子打洞内出来,笑嘻嘻道:“妹妹别来无恙?”
静安登时疑惑,就道:“这位姐姐,我名唤静安,你莫不是认错人了么?”
因情仙子掩嘴笑道:“也是,那时你入得鹰嘴崖,不过身在襁褓,而我都已年方六岁,便是相陪一载离去,也断然记不得甚么,”
遂又挽起她的玉臂,俏然笑道:“快随我进去吧,仙姑等你已久。”说着携她飘然进洞。
静安正感心慌,不时一座宏伟牌楼,就映入眼帘,只看上面横书着“梦幻赤境”四个大字,两边为一副对联,乃是:
空贪水间月如幻,
枉痴镜中花似梦。
见此,不禁心中一疼,竟莫名的伤感,还未缓过,却被因情仙子拉着去了。等过了牌楼,又来至一处宫殿,但看那巍峨的宫门上,书有‘墨薰宫’三个大字,两侧同为一副对联,写道:
宿债难偿,莫求孽海情缘心,
因果相结,休寻恨天断肠事。
静安顿然怔于那里,只感十分熟悉,偏又想不起来。因情仙子看后,笑道:“怎的,可是觉着曾来过这里?”
静安茫然点头,又不解道:“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却一时摸不着头绪。”
正欲询问以求解惑,这时,便见念痴仙子飘然而至。向她含笑点首后,又对因情仙子说道:“仙姑正等着呢,你倒于这里磨蹭。”
因情仙子笑道:“还想着唤得点甚么,偏是机缘未到。”
念痴仙子无奈道:“你若泄了天机,仔细再应劫去,那时看你如何。”
因情仙子吐舌笑道:“那般俺们一家子正好相聚了,有何不好。”
念痴仙子怪道:“倒在这里胡说,还不与我进去。”遂又笑着拉过,一脸疑惑的静安,三女一起入了宫殿。
待进得里面,就见白玉为壁、珍珠垂帘,仙气蒙蒙、芳香郁郁。闻着圣泉天音之声,再观四遭,只看金碧辉煌、画栋雕梁,水晶成灯、沉香生座,实是虚妄幻梦之境。
静安正自发愣,却见不时有身着羽衣的仙子,打一旁几处配殿翩迁而出,皆亲可上前招呼自己。只看个个流眸顾盼、轻颦浅笑着,相貌都如春花秋月般不凡。
而回得神后的静安,此时竟无半点不适,倒像同她们熟识已久,也嫣然浅笑着以礼相会。令一旁的念痴仙子,感慨道:“依紫凝妹妹的仙资,若这般下去,怕该提早归位了。”
但因情仙子却不以为意道:“早些彻悟了也好,省得留在凡间受那污秽浊气。”
念痴仙子笑道:“难道便不惧那异牛兽回来寻你麻烦,若他发起疯来,怕是整个赤源岛都将掀入弱水。”
因情仙子不屑道:“有何可怕的,那时他投胎家门不久,没少被咱打屁股。若敢胡闹,瞧我怎般收拾这蠢物。”
念痴仙子顿时好笑,却也懒得再同她胡说,省得再惹来不该道出之言。如此,等领着静安拾玉阶而上,只见前方,一雕龙刻凤的金漆宝座上,端坐着一姿态威仪之女。
但看其,云髻雾鬟、身着华服,乃千秋绝色姿、万代倾世貌,吐言可呼四海之灵气,欲动能闻八荒之芬芳。岂是沉鱼落雁相比,闭月羞花敢攀,正是大帔洞主,幻梦仙姑是也。
因情、念痴两位仙子,忙上前见礼,而后又将静安引过,便告退去了。只留下她,局促不安地站于那里,一时垂首不知所措。
幻梦仙姑看后笑道:“你这痴儿,此时倒生分了,当初胡闹的劲儿,如今哪里去了。”
听着这音语,竟似梦中与她说话的女声。静安沉了口气,稍许缓过,忙施礼道:“俗女冒昧入得洞府宝坻,还望仙姑原谅。”
幻梦仙姑走下宝座,来至她身前笑道:“不过邀你故地重游,谈何原谅,”
遂端量了一番又道:“若不是丢了清灵慧性,倒还是从前那样子。”
闻得这言,又见其不似看着那般威仪,静安更缓了不少,便疑问道:“仙姑身份尊贵,如何能认识俺一介凡人?再且这等一处幻境,虽觉着有几分眼熟,但岂是俗女所能来过的,怎就称为故地了呢?”
幻梦仙姑笑道:“何必纠结这些,只当造化所至便可。”
静安不甘道:“可这般实是心闷,还望仙姑解惑。”
幻梦仙姑摇头道:“若不是那几个丫头,成日个想见你的生魂,实不该将你引来。也罢,就随我逛上一回,彻悟多少只凭机缘。”
随后,便携着静安四处观了起来,但见配殿座座,挂着甚么“因果堂”、“业障院”、“宿债楼”、“孽缘坊”、“轮回阁”、“历劫司”、“妄心斋”、“应罪轩”等之类的匾额,且皆附有对联。
静安看后一阵恍惚,不由得行至“应罪轩”前,良久怔住,再盯着两边那副对子:
性痴不渝终虚妄,
应罪崖下生前尘。
更是痴了几分,竟莫名泪流不止,怎能不想起鹰嘴崖,若果有应罪之说,那自己同自谦到底为何因果,以致缘难聚、情难守,此生纠缠不清,遂忘了自己客人的身份,不觉擡步而入。幻梦仙姑无奈,就也随着走进。
只见里面,无非诸多卷宗、册子之类的,填满四周柜子,又标注了各等罪罚之名。而静安寻了一圈,也未觉得有何玄机,便不解道:“敢问仙姑,这应罪之言从哪里说来?”
幻梦仙姑就道:“凡间俗尘之人,皆乃应罪之辈,入世也好、出世也罢,为名、为利、为情、为道者,或尊贵或平淡或低贱,皆有往生。
一干人等,命运也早是注定。若宿债孽业不消,终得千世百世轮回,直至宿债因果偿还了结,方得圆满而去,回归前尘本我。”
静安稍一思量,便道:“那如此说来,尊贵之人皆是天生,而贫贱之辈便是活该么?”
幻梦仙姑笑道:“也不尽然,虽前生如是因,后结如是果,但尊贵者,若得善报而不悟,必千里江山难守,不过又为他生,添了一笔宿债而已。
反之,若身陷贫贱能大彻,乞丐也成帝王。倘又不忘根本,从此消还前尘业障,定当功成名就而退,无须再陷入轮回,受那历劫应罪之苦。”
静安思索着道:“种善因,而不知惜福反生恶果,应罪命,若能偿还却得富贵。”
幻梦仙姑颔首道:“正是这般,皆是轮回应劫,若一报不还一报,两者便大是不同。而平淡无为者,应其罪、尽己命,亦复如此。”
静安遂问道:“那功德圆满之后呢?”
幻梦仙姑笑道:“自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静安寻思不明白,就也无心去多想,满脑子只剩她和自谦之事。两人本是情深,皆也曾彼此珍惜,却为何又分薄难守、相互折磨呢。
便又疑问道:“那儿女之情呢,明明恩爱不已,奈何凉生缘悭,这该怎般解释?”
幻梦仙姑岂能不知,她言指何意,就笑道:“你这痴儿,真是俗尘已久,失了彗性,难道不知还须待他生么。”
静安为之有些恍然,遂暗自思忖着,或许她同自谦缘浅情深,皆乃前尘因果早生,注定这辈子应罪偿还。待相结相了,倘还意难平、心难属,便期寄来世,方可再续。
这般埋首胡思瞎想着,就不觉行至一案几旁,又擡头看到显眼之处有一册子,被贴着封条,上面书道:
天地生因果,赤岛落荒唐。
求得九世贱,换来妻一场。
静安略一思量,便想起九世贱命,换一世夫妻的传说,遂拿过来瞧,封面却是一幅水墨图。只见赤色孤岛,被茫茫弱水相环,直嵌云端之崖,生满长叶尖草,紫衣仙子袅娜多姿、霓裳飘飘,异牛怪兽雄姿不凡、神勇威武。
此图此景,顿令其心头一震,再细瞅着那一仙一牛,竟是十分熟悉,不禁凤目凝泪的怔于那里。一时诸多莫名的记忆充斥脑海,偏又抓不住甚么,只隐约看到,大帔洞前的她和自谦。
正迷惑难解的,欲拆开封条往下瞧,但幻梦仙姑一见,却将册子拿去,放于了一旁,笑道:“时候差不多了,知你今日前来,几个丫头特意为你备下盛宴,快随我去吧。”言毕,不由分说,就拉着其离开了。
如此,等又来至一处配殿,一众仙子已然候在那里。只看满目的琼浆液、金足樽、玛瑙碗、翡翠盘、碧玉筷,早是一一摆放妥当。
并龙肝凤髓、熊掌猩唇、鹿筋犀尾等等,是应有尽有。实是茗酒如泉、果食如画,哪里是凡夫俗子可见得,人间俗物能攀比。
而当看到,幻梦仙姑携静安进来,众仙子皆欢喜上前相迎。又待纷纷落坐后,这时只听鸣钟击磬、乐声悠扬,遂之便有伶姬,衣袖飘飘、翩翩起舞。
闻着芳香馥郁,身融缭绕仙气,即使静安心惑未解,此时也被眼前所见给惊住,从而忘于脑后,不由得沉浸在,美酒佳肴、歌舞升平之中。且同因情、念痴两位仙子坐于一处,却也不感到拘谨,反倒相聊甚欢。
就看因情仙子,拿过一壶酒来给她斟满,笑道:“快尝一下如何?”
却是念痴仙子,无奈瞥了其一眼,但也未去言语。而等静安饮过,竟顿然蛾眉紧蹙,道不出何种滋味,大有放声悲恸之感,便不知怎般回话,一时沉默那里。
因情仙子就笑道:“紫凝妹妹,你以前可不是这般,倒十分钟爱此酒的。”
听得紫凝之名,静安心头一颤,忙问道:“两位姐姐,此处妹妹实感熟悉,可是有我的前尘于这里?”
但因情仙子却未闻得一般,呷了口酒,只自顾说道:“此物乃是取怀梦崖草之宿露,又加以弱河之水而调和,方得以配成,故味道异常。只因那怀梦草昼缩夜生,故这酒取其名曰,‘空怀一梦’。”
静安听过,登时心中一疼,不禁泪如泉涌。也令念痴仙子见后,忙一道清力入得她的娇躯,而后瞪了因情仙子一眼,二女遂望向幻梦仙姑,看其无异样,方才松了口气。
而静安一阵失神后,总觉着心里少了些许甚么,怎奈只记不得。如此,再待一回热闹,又至席毕时,幻梦仙姑就将她拉过一旁,告诫道:“便到这里吧,须记着历劫不易,经得此番磨难,莫再寻了旧途。
他日,因果宿债了,尘劫应罪满,当有所归之处,当得苦修之位,好生去吧。”遂又让其与一女众仙作别,而后令因情仙子,送出大帔洞外。
偏是静安存了诸多不解,离别之际,忙又向她求惑。因情仙子遂笑道:“妹妹只须记着,贱命□□所言非虚,来生心随所愿,做你的牛娘子就是了,快些去吧。”说着,挥手将其送于虚空。
静安吓得忙凤目紧闭、不敢睁开,惟觉得身子飘飘悠悠,耳畔风声不断。这般,等感到无了异常,而擡眼再瞧,已是来至寥端巷外,仍乃夜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