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2）
番外一
自从萧谨登基以来，天下日子太平不少，大理寺也不似从前那般忙碌。
在过了一段清闲的日子后，某一月忽然案子增多，引起各方重视。
顾长越办事萧谨自是放心，只是年关将近，故而格外重视了些，大理寺也为此重又变得忙碌。
冬日雪厚，夜里走路不甚安全，顾长越便让大伙儿早早下值，自己将呈报卷宗带回书房处理，一待就待到深夜。
青阳独自一人在外守着，夹着雪的寒风一过，心头便涌起一阵冷清。
陆庭去青州办事，林小白又跟着萧婉去了聿州，如今只剩下他一个孤苦伶仃，在这样冷的冬夜还要守着顾长越，简直没有一点人性！
他悄悄看了眼屋内的顾长越，见他仍然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于是青阳灵机一动，转而跑去了后宅。
此时贺兰尧沐浴完在屋内看了会儿书，等了半晌没见顾长越回来，正起了去寻他的打算，房门就被敲响。
一开门，青阳便一脸委屈道：“主君，您去劝劝大人吧，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可是要熬坏身子的。”
贺兰尧眉头一皱：“还在看卷宗？”
青阳添油加醋道：“是啊，大人看了三个时辰了，蜡烛都用完好几个，咱们怎么劝就是不肯休息。”
贺兰尧思忖片刻，示意青阳让路。
见贺兰尧出手，青阳仿佛看到了救星，双眼不住放光，然而看到他只穿了一身里衣就往外走，赶忙跑去拿厚袄子。
“主君您就这么出去了，外头下着雪呢！”
青阳捧着袄子追上贺兰尧，正要把袄子给人披上，却被人挡下。
贺兰尧：“不必。”
青阳着急：“可是……”
贺兰尧顾自己往书房走去，穿过落雪的院子，穿过长廊，宛若风雪幻化的仙子。
深夜，到处都是一片黑沉，只有某间屋子透着一丝光亮。
贺兰尧行到窗外，望进书房，顾长越正伏案疾书，煌煌烛火映着他半张侧脸，本就俊朗的面容显得愈发深邃。
贺兰尧也不出声，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时不时蘸墨，时不时皱眉，时不时烦躁地将卷宗都推到一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双眼变得酸涩，顾长越不得不停下来按着眼角休息片刻，余光瞥见窗外的身影，一回头，登时愣住。
“阿尧？你何时来的？”
未等贺兰尧开口，顾长越眨眼的功夫就窜出书房，用披风将他牢牢裹住：“不穿袄子，来了也不进屋，就这么在外头挨冻，你这是要气死我。”
贺兰尧任由他把自己一圈圈裹住，莞尔道：“只才待了一会儿，见你看得仔细就没唤你，左右马上就回去了。”
抚上他冻得有些微红的侧脸，顾长越哪儿还有心思对付那些卷宗，一把将人扛上肩头，快步回了屋。
躲在暗处的青阳不禁暗自佩服，快速熄了烛火，回屋里做梦去了。
顾长越则快速沐完浴，抱着人进了被窝。
深夜可算是彻底陷入宁静。
纷纷扬扬的雪将院子里的脚印重新覆盖，屋内，金丝炭无声地将整间屋子烘暖。
身下是柔软的厚褥，身上是厚厚的锦被。
贺兰尧枕在顾长越怀里，只觉自己被温暖包围，舒服地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梦里，似乎又回到了儿时那个充满噩梦的地方，一些画面随之重现——
“小尧乖，姐姐给你吃糖。”
红绸高挂的春衫阁里，客人们笑容满面地钻入莺莺燕燕之中，喝酒的喝酒，动手的动手。
阁楼三层上，一个紫衣女子调笑着将一颗糖塞到身边的孩子手中。
身高还不及腰的孩子，睁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手心的糖，紫衣女子挥着扇子笑道：“还瞧什么，给你吃了就是，姐姐平日里对你那么好，难道会害你不成。”
小尧眨巴着眼，看了看紫衣女子，又看了看手心的糖，似乎被说动。
橙黄晶亮的糖块，充盈鼻尖的香味，让一个饿了半晌的孩子实在难以抵挡。
终于，在紫衣女子的劝说下，小尧将糖块塞进了嘴里，香甜之味瞬间充斥口中。
看着小孩露出高兴的神情，紫衣女子笑着俯下身，擡手摸上孩子的侧脸，微微用力蹭掉他脸上的黄土：“哎呦，我们小尧可真是心疼死姐姐了，一块糖而已，你娘都不给你买么？”
小尧看着面前的这张笑脸，认真道：“娘没有银子，银子都给春姨拿走了。”
紫衣女子心疼地蹭上他另一半脸，一脸委屈道：“全都拿走了？你娘也怪不机灵的，怎么也不偷着藏一些，吃都吃不饱，看把我们小尧瘦的。怎么样，糖好吃么？”
小尧张着眼，点点头。
他脸上的土已经被蹭干净，露出细嫩光滑的脸蛋，这模样一瞧，简直比阁里九成的女子都还要好看。
紫衣女子看了满意地点点头：“那小尧还想吃么？”
孩子继续点点头。
紫衣女子笑了笑，道：“那姐姐屋里还有很多，小尧随姐姐来，想吃多少吃多少，悄悄跟着来，别被你娘发现了。”
小尧仰头看着面前的女子，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
他步子不大，走得没那么快，一路穿过走廊，还不小心撞上了一些嫖客，他们在看到他时，脸上露出的惊讶之色，以及眼里的意味，都让小尧下意识觉得不适。
但他眼下满心满眼只记得糖块，一个劲地在人群中找寻紫衣女子的身影。
终于来到紫衣女子的房门外，屋内数双眼睛静悄悄地盯着门外的孩子。
小尧看见紫衣女子走了进去，他也跟着就要进去，忽然间，一双瘦弱的手猛地自背后伸出，下一秒他整个人被狠狠勒紧，双脚陡然离开地面，耳边随即炸开一道声音。
“跟你说了多少遍！还敢乱跑！看我不打你！”
小尧一看见那双熟悉的鞋，顿时感到害怕道：“娘……”
听到动静的紫衣女子跑出来看情况，却被贺兰柔一眼狠狠瞪了回去，前者面色一冷。
贺兰柔把小尧抱回房里，拿出扫帚正要好好教训他，却看见小尧的脸上早已没了遮挡，她气得一把揪过他道：“你脸上怎么回事？你自己擦的？娘是不是告诉过你不涂满黄泥不准出门！”
小尧这才反应过来，擡手擦了擦脸，一边不由自主地淌下泪来：“不是……不是我……”
贺兰柔的脸在眼前放大无数倍，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那乌青的脸颊，还有那狰狞的嘴角，吓得小尧不住往后缩。
然而贺兰柔力气又大，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肩，疼得小尧哭着求饶：“娘……疼……好疼……”
但贺兰柔似乎全然没听他说什么，不住质问道：“是那个女人干的？！是不是！是她干的！”
小尧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拼命点头，贺兰柔一下将他推倒在旁，转身冲进屋内，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刀，疯了般冲出门去寻紫衣女子。
小尧倒在一边，浑身止不住地疼，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逐渐变得模糊，然而屋外炸开的一阵喧哗惊叫声，刀砍木头声，女人惨叫声，让他拼了命往外爬。
他看到五彩斑斓一闪而过，一道鲜红腾空而起，世界全都变成一片红色。
“娘？”
“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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