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1 / 2)
甜甜
柏攸再见林念的时候,她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
眼神刺挠防备,又蒙着一层雾色水汽,莫名让他想起装在被纸盒里丢弃的小动物。
可怜又倔强。
想说的话堵在唇边,他的手先抚上她额角的碎发,轻问:“怎么了?”
林念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柏攸心里咯噔一下,叹道:“你怎么这么聪明?”
看来是发现了。
到处散播洗脑包,说她的身世配不上他的幕后黑手就是柏颂。
这件事圈里人尽皆知,本就瞒不了太久。
她会迁怒于他,对他失望吗?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他不想为了别人的错,再次失去她。
沉默间,林念眼中的水雾越攒越多,眼眶顿时红了一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柏攸:“?”
林念这么容易就把他看透了?
他错愕地扭过头。
林念恨恨地咬着牙,忍着泪:“你想爱我,就要最爱我。你如果不想认真,就去找跟你门当户对的人,我现在就走,一秒都不多留,不会为了你牺牲自己的。”
“……”柏攸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掌心抚过她头顶的软毛,不觉失笑:“我还不够认真?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林念愣了愣,转而控诉:“那你为什么神神秘秘的,突然不理我?”
“下场黑你的人,是我父亲。”柏攸垂下眼睫,一字一顿,忐忑而艰涩地说,“你知道了真相,还敢要我吗?”
两人一下子安静了。
四目对视之间,冰雪消融。
一个竖起全身的刺保住尊严,一个做好了被厌恶抛弃的打算。
原来都只是太没有安全感。
林念凑近了些,抱住他的腰,轻声问:“柏家没有媒体报导得那么和睦,对不对?”
他曾经只透露过三言两语,就已经触目惊心。
他藏在水面下的冰山,又有多深呢?
柏攸嘴唇微动,似欲言又止。
“其实早在我十九岁的时候,我父母就已经离婚了——是我撮合的。”
林念有些意外地擡起头。
道德捆绑母亲的孩子到处都是,拼命还母亲自由的孩子却少见。
“离婚后,父亲还扣着我妈妈的一枚项链。程家在港城有暗藏的宝库,放满价值连城,有价无市的古董,通行密码就在项链里。那是属于我妈妈的遗产,他也想独吞。幸好,我替妈妈要回来了。”
“妈妈去世前,父亲还在媒体面前,表演恩爱和痛心,明知她重病需要休息,还请媒体去打扰她,在病床前自导自演,一副深情模样。”
听起来像电视剧的情节,报导出来都会显得太戏剧化。
却真实地发生过,贯穿了他少年迈向成年时的生长期,带来彻骨的阵痛。
简单两句开场过后,柏攸停住。
还能说些什么,又该从哪里说起呢?
他的十二岁,偷偷买了一把吉他,被迫亲手砸碎,而后又悄悄地自己用胶水一点点粘上。
他的十八岁,为摆脱父亲控制而掀起程家和柏家的商战,处处不见血,却处处是血泪。
他的十九岁,望着宽敞空荡的卧室里面色苍白的母亲,颤抖着唇说:“妈妈,你离开他吧,不要为了我忍下去了。”
他的二十二岁,误以为被喜欢的人背叛,却仍然不想下手害她,默默撤掉所有的黑热搜。
而他的二十四岁,母亲去世。
失去亲人,与心爱的人决裂。生日那天,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大张旗鼓地办的生日宴。
他孤身一人,去便利店给自己买了一个水果蛋糕。只是因为忽然想起,林念曾经说过一句,吃甜的东西,心情会好一点。
一生短暂的甜,都只在林念这里尝到过。
可他脑海中闪过千言万语,只是又把怀里的人抱紧,轻描淡写地说:“柏家的继承人,确实不好当。它带给我光环,我总要受点挫折才算公平。”
“幸好现在,我每天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
“人人都说我有个好父亲,我不拆穿他,只是不想让别人评论我们的家事。”
林念点点头,感同身受。
把伤痛拿出来,任由网友评头论足,谴责一个,同情另一个,又有什么意义?
他们也并非想主持公道。
柏攸的母亲已经去世,为她说话便占据了道德的高地。
与其让千千万万看热闹的人,踩着她的伤痛发泄自己对世界的不满。倒不如让那些秘辛长埋心底,只有爱的人读懂。
柏攸深邃眼眸中闪过光,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从他指尖传来,抵上林念的下颌。
而后,他低头吻上她的额角。
亲吻越来越激烈,林念推了他一把,嗫嚅着说:“你还没说完呢,不要转移我的注意力……”
“不说了。”他冰凉的脸颊索取她颈间滚烫的温度,慢悠悠地笑,“怕把你吓走。”
林念喉咙里冒出几声气音,回过神来安抚他:“我可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还能怕这些?”
她洒脱地调笑,把过去的心结坦坦荡荡地拿出来说。柏攸却只觉得心痛,眉锁得更深。
微妙的安静里,柏攸圈住她的肩膀。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他故作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