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肉强食（2 / 2）

狄菲斯望着她，仿佛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意味不明地笑了出来。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绮莉斯支撑着自己从地面上起身，她手臂有些发软微颤，又是一阵轻咳。

身上湿透，清风拂过，冷意让人如坠冰窟。

她无法反驳。

不是因为他这样的话无理，而是因为太真实了。

是啊，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这本就是强者为尊的现实世界，这是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的世界，这是他们的游戏场和竞技台。

他们为什么要放弃他们的野心和利益呢？

蓝蒂斯那是多么有价值的庞然大物啊，多么美味香喷喷的大蛋糕啊，聪明人都不会放过参与掠夺的机会。

各大强国都是这么做的。

因为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谁都不愿意比谁更落后一步。

他们为什么要放弃追名逐利，互争雄长？他们为什么要放弃奴役弱势民族的快乐？放弃到嘴的肥肉呢？

因为怜悯你们

因为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拥有同理心，终有一天会回顾自己的罪恶，反省自己的错误，并且追悔莫及

真的会这样吗？会发生这样理想的事情？

不，不可能。

这对他们而言毫无必要。他们在饕鬄盛宴上把属于别人的美味蛋糕享用完后，只需要擦干净自己吃得满嘴奶油的脸面，遮掩自己大腹便便的饱肚，穿上上层人体面的衣冠，解释几句自己行为合理性的客套话来表现仁慈就够了。

绮莉斯闭了闭眼。

如果是18岁的绮莉斯，根本不可能发出这样“幼稚”的质问。

而此时的她并不是。

狄菲斯靠近她，垂视着面前跌坐在泥地上的绮莉斯，她微垂头颅，神情已经是对他毫不掩饰的一片冷漠，眸底的暗色掠过寒芒。

他瞬间清楚。

她从容的面具下遮掩的愤怒，用理智压抑住冰冷的抑郁，习惯性用淡漠掩饰的满身锋芒。

如果她有能够反击的能力，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报复他。

“绮莉斯，你在愤怒？”

他感到胸口一种堵塞感，难以压制的怒意，墨绿色眼眸没有丝毫柔软情绪。

他神色再次冷下。

“你以为怨恨不甘就可以改变你们奴隶一族的命运？”

“就能让世人改变对你们的固有态度？就能让既得利益者改变对你们的蔑视踩踏？”

“你以为空有一个艺术与繁花的美誉的弱国，就能得到我们的尊重和理解？你以为只要蓝蒂斯人足够温良友善，不争不抢，那些黩武穷兵的虎狼之国就会对你们欣赏赞美？保护宽待？”

狄菲斯的声音很清晰，眼睛里闪动着锐利的目光。

“你以为愤怒不满，那些将蓝蒂斯疆土蚕食殆尽的强国就会放下到嘴的肥肉，后退让步吗？你以为列强会同情怜悯你们的遭遇？会在乎你们过得惨不惨，苦不苦？你难道天真到以为他们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愧疚后悔，最后良心发现？”

“不，他们不会，他们是既得利益者，他们掠夺了蓝蒂斯的疆域和资源，为自己的祖国和民众带去巨大的利益，他们会成为其他民族艳羡效仿的对象，他们在自己的国家是英雄，是豪杰，是功勋在身的尊崇人物，他们会名利双收，荣华富贵，流芳百世。”

冷风呼啸而过，梧桐树的林枝叶簌簌作响。

后来成长的绮莉斯，才恍然意识到。

顶级权贵们，他们能被称之为“顶级”，都绝不是虚有其表，浮而不实。

顶级名门望族的严厉培养下成长的孩子，眼界，观念，视野，远不是一般的上层阶级，那些所谓的豪门继承人们，能相提并论的。

贾纳斯，伊杰，戴昂是这样……

狄菲斯也是。

那年的他是个才15岁就有天纵奇才之称，年少得志的少年，他的面容尚且带着丝不明显的稚气，思维却那样敏捷锐利，说起话来是一句比一句犀利。

冷漠，直接，不愿委婉，毫无顾忌。

带着少年人不知掩饰的天真和残忍。

“要怨就怨你们生错了地方，生在诸国争辉，四方争霸的时代，你们这些人就不该拥有整个东大陆最庞大的疆土，你们在拥有优渥环境，富饶资源，自然灵气最为充沛的土地的同时，又没有守护它的力量，你们的确生来比其他民族更具有优势，却只知道故步自封，只看得到尺寸界域，只沉迷于毫无攻击力的音乐和艺术，不知自强自立，踔厉奋发，不知威武雄兵，开疆拓土！”

“征服世界的游戏里本就没有退路，不进则退，不胜则死，各大帝国都是在逆流而上，争强争霸！”

“你们优柔畏缩，暗弱无断，你们毫无野心，碌碌无为！”

“我为什么要尊重蓝蒂斯人？我凭什么要尊重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