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2 / 2)
“妾天生丽质,不用胭脂。”美人柔柔一笑,看太子神色不对,及时改口,“殿下如果喜欢,妾这就涂给殿下看。”
对美人的态度,太子还算满意。
美人取来胭脂盒,用指尖挑了一点,没涂抹在脸上,而是小心敷在唇上。
——殿下方才可是摸着她嘴唇问的,应该是想看她涂口脂。
美人唇上涂了胭脂,妩媚一笑,更增丽色。
对此,太子并未过多评价,只笑了笑,伸手揩掉她唇上胭脂,在美人右臂臂弯轻点一下。
雪肌上一点红痕,乍一看去,与胭脂痣无异。
美人不解其意,笑得越发妩媚,大着胆子伸臂攀附上太子的脖颈,媚声撒娇:“殿下要不要尝尝妾唇上胭脂的味道?”
声音娇媚入骨,让人几乎酥倒。
太子却面无表情推开了她,兴致缺缺。
这胭脂痣长在她身上,一点也不好看,反觉俗气。
阿芙提心吊胆了几日,直至新年,都无事发生,她渐渐放下心来。
往年除夕家宴,她极少出席。如今没了苏贵妃母女,她更是参与不得。
阿芙对此早就习惯,也不觉得不妥。
用罢晚膳,和崔颖姑姑、兴德闲聊几句后,见时间还早,阿芙干脆裹上厚衣裳,走出静心苑。
苏贵妃下葬后,皇帝下旨将玉棠宫封了起来,之前的宫人内监除了留在陵邑看守皇陵的,其余的都被分派到各宫。
玉棠宫被封,阿芙也没打算进去。
她站在玉棠宫外,看向那棵海.棠树。
夜色深沉,她只能看到树影的轮廓,一阵风吹来,带着些微寒意。
突然,黑暗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谁?”
阿芙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从黑暗处走出一个人来。
她还没看清对方,对方便已认出了她:“我道是谁?原来是皇六女。”
阿芙听这声音耳熟,待此人近前一看,微觉惊讶,竟然是从前教永安公主弹琴的叶夫子。
犹记得当年,散学后,永安公主将她带到飞仙宫,他在里面跟叶夫子学琴,她则在外间练字。
往事依稀浮上心头,阿芙冲她笑了笑:“原来是叶夫子。”
“大过年的,皇六女怎么会在这里?”叶夫子轻声问。
“想起贵妃娘娘生前的恩惠,我就过来看看。”阿芙礼貌地问,“叶夫子呢?”
叶夫子笑笑:“和皇女一样。贵妃娘娘对我有活命之恩。”
阿芙点一点头:“原来如此。”
对于叶夫子的过往,阿芙不太清楚。不过说贵妃娘娘对她有恩,那阿芙并不觉得多意外。
“听说皇六女也在学琴?”叶夫子忽然开口问道。
“是有这么一回事。”阿芙有些赧然,“只是初学,学艺不精。”
苏贵妃曾赠给她一架琴,还指点过几句。然而没过多久,贵妃娘娘就病逝了。
至于叶夫子,阿芙知道她琴艺高超,但她记得叶夫子教导永安公主时,习惯很怪,不许外人入内。
明明才过了不到四年,可现在回想起来,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叶夫子瞧她一眼,缓缓说道:“如果皇女还想学琴,年后可以去飞仙宫找我。”
“真的?”阿芙眼睛一亮,当即行礼,“多谢叶夫子。”
“不必谢我,学的不好,我是要罚的。”叶夫子神色淡淡,心想,我也不是为你,不过是以前有人托付过我罢了。
“我好好学,夫子不就不罚我了吗?”阿芙笑笑,看得很开。
叶夫子瞧她一眼,没再说话。
冬夜寒冷,两人在玉棠宫外站了一会儿,顺便看了烟花,才各自返回。
时下有守夜的习俗,崔颖和兴德都还没睡。
阿芙同他们说起叶夫子要教导她学琴的事情,两人听后欣喜不已,畅想了一番小主子将来琴艺高超、名满天下的情形。
他们畅想的太过美好,阿芙也跟着笑。
她倒没想过名满天下,只想活得好一点,再好一点,就行了。
大年初一,皇帝忙着祭祀,忙着接受百官朝贺。
阿芙则空闲极多,她拿出两个红封,发给崔颖和兴德,又给叶夫子送去新年贺贴,还抽空练了两张字,弹了会儿琴。
貍花偎在她脚边小憩,肚皮朝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二皇子送给永安公主的那只鸟也养在她这里。
崔颖和兴德正在教它说话,一句“新年好呀”,翻来覆去教了好几遍也没教会。
午后,二皇子来找她,神秘兮兮:“阿芙,阿芙,你想出宫吗?”
“出宫?”阿芙听得一愣,“我们?”
她长这么大,只出宫过两次。一次是那年去上苑,一次是先前去陵邑。
猛然听见二皇子问她是否出宫,她有点疑心自己听错了。
“对,就是我们,不过你得换一身衣裳。”二皇子打量她两眼,“穿成这样可不行,要不你穿我以前的衣裳吧?”
“你的衣裳,我没法穿吧?”阿芙神色复杂。
这个弟弟,比她胖的可不止一圈。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二皇子有点恼意:“怎么没法穿了?你里面多穿一层不就行了?”
阿芙心想,即便多穿一层,那衣裳也过于肥了。
但她很体贴地没说出来,只询问出宫事宜:“我真可以出去?”
“当然可以,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皇子。从前几年开始,我就可以自由出入宫门了。你换身衣裳,我带你出去。反正你在宫里,也没人问,没人管的。”
若在平日,阿芙行事谨慎,多半不愿陪他胡闹。但时值新春,她耐不住他游说,有些心痒,便点头同意:“行,那你等我。”
——年前去陵邑那次,她都在外面过夜了,不也没人问起吗?
阿芙去掉钗环,换上男子衣衫,俨然是个清秀小公子。
二皇子看后击掌夸赞:“不错不错,很有我的风范。”
阿芙不去纠正他的错误,随他一道从偏门出宫。
前两次出宫不是在马上,就是在车里,都行得极快。阿芙不曾细细观察四周景物。
这次也是乘车,但慢悠悠行在内城,阿芙有足够的精力细看外边景色,一时看得有些入神。
“你想去哪儿?”二皇子极豪气地问。仿佛只要她开口,去哪里都可以。
阿芙好说话:“听你的。”
想了一想,二皇子提议:“要不,咱们先找张颂,让张颂领咱们玩?”
阿芙这方面经验不足,当即点头赞同:“行,那就找张公子。”
张颂是南平侯张英的次子。南平侯府离皇宫不远,马车又行驶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南平侯府外。
二皇子一报身份,不多时,张颂就步履匆匆赶过来。
大约是过年的缘故,他难得穿了一身鲜艳一些的衣服。
“殿下,你……”张颂拱一拱手,正欲劝诫,一擡眼看到二皇子身侧的清秀小公子。
他愣了一下,唰的红了脸:“皇,皇……”
二皇子哈哈一笑,觉得好玩极了,他很少见到稳重的伴读这般模样。
阿芙冲张颂略一点头,算作打招呼。
张颂肃了面容,对二皇子道:“二殿下借一步说话。”又冲皇六女歉然一笑。
“干嘛?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的?”二皇子嘟嘟囔囔,但还是跟着张颂走到一旁。
“殿下胡闹也就罢了,怎么能拉着皇女一起?”张颂神情严肃。
“谁胡闹了?”二皇子不服,“我这也算胡闹?往年过年,她都和三姐姐和贵妃娘娘一起,现在只剩她一个了。我带她出来散散心也算胡闹?”
起初,他对皇六女并没多亲近,只是觉得她可怜,加上都与贵妃娘娘走得近,才经常一起玩。
可是三四年了,两人年纪相仿,相处起来又舒服,他真心把她当成了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可不就得对她好点吗?
张颂闻言一阵沉默,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皇六女。
她站在马车旁,穿着不太合身的冬装,安安静静站着。冬日的阳光洒在她脸上,皮肤瓷白,五官精致。虽着男装,可一看便知是女子所扮。
注意到他的视线,她微微一笑。
张颂忽的心头一跳,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叮嘱二皇子:“一定要保证皇女的安全。”
“这还用你说?”二皇子挺了挺胸膛,“我们可是亲的。”
张颂长久在宫中伴读,对于外面游玩的地方不太了解,但到底比萧氏姐弟俩强一些。
他带着二人去看划旱船、看舞狮、看擂鼓、看戏法……
民间的玩乐与宫廷不同,二皇子连连叫好。
阿芙觉得新奇,也看得专注,并没有注意到张颂偶尔瞥过来的眼神。
他们在外面待了将近两个时辰,直到天快黑,才返回宫中。
可惜刚一回宫,二皇子就被母亲苏宝林给训斥了一顿。
于是,二皇子老老实实待在宫中读书练字,连续数日都没去找阿芙。
阿芙依然养猫逗鸟,练字弹琴,优哉游哉。
休假结束后,她每日到内学堂读书,跟着叶夫子练琴,生活忙碌而充实。
时间匆匆流过。
二月里,京中发生两件大事。
一是皇帝陛下的新宠冯美人有孕。
二是太子萧廷钰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