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乱(2 / 2)
他可以不认回这个公主,但他的儿子不能隐瞒他。
现在他掌控不了天下,难道连亲儿子都掌控不了吗?
“传二皇子。”
二皇子萧廷睿赶至时,皇帝正批阅奏章,见儿子进来,他直接拿起砚台就往儿子身上砸。
这变故太突然,二皇子吓了一跳,闪身躲避:“父皇!”
“你做的好事。”皇帝冷笑,“杏花巷第四户人家,怎么回事?”
一听到杏花巷,二皇子便心里咯噔一下。
“一个个反了天了,指望着朕什么都不知道呢。”
二皇子心思急转,暗暗思考怎样通知阿芙。
却听父亲又道:“别急,朕已经让人去接回你姐姐了。放心,这回朕不罚你们,但你们得知道,这天下,还是你们老子说了算的。”
二皇子胸中怒火蹭蹭直涨,很想直接回一句“你怎么不对西南叛军说这话?”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心内是满满的无力。
京城杏花巷。
阿芙正在观赏院子里新开的花。
突然,大门被人猛然撞开。
阿芙一惊。
邹澎快速冲了上去。
只见一群人鱼贯而入。
为首者是个绯衣太监,声音尖利:“奉陛下口谕,宣六公主即刻回宫。”
阿芙不由地愣在当场。
崔颖颤巍巍道:“你们认错了人,这里没有什么公主。”
“大胆崔氏,是要抗旨吗?”太监厉喝一声,又冲阿芙皮笑肉不笑道,“六公主,别让小的们为难。”
阿芙瞧了一眼,见其身后站着的威风凛凛的侍卫,叹一口气。
邹澎凑到她跟前,低声道:“公主,你若不真想回宫,我能把你带出去,崔姑姑就不能保证了,我带不了两个人。”
阿芙面色雪白,抿了抿唇,轻声道:“算了,回去吧。”
她逃走,留下崔颖姑姑一人独自面对这些吗?她做不到。她不能丢下崔姑姑不管。
太监笑笑,做个“请”的手势:“公主,请吧,马车已经备下了。”
阿芙不舍得这个小院,不舍得院子里一草一木,也不舍得屋内的一桌一椅。
虽然在这里只住了几个月,但她有心把它当作家来经营。
面对太监的催促,阿芙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瓦蓝一片。
她对自己说,不该贪图有人庇护而留在京城。天子脚下,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了。
果然,人不能有侥幸心理。
但现在考虑这些已无益处,阿芙转而思考合适的措辞来解释自己不回宫一事。
在回宫的马车上,阿芙想了好几个理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进宫之后,陛下并未召见她,只命人传话一句:“既然回来了,就好生歇着吧。朕政务繁忙,不必觐见了。”
阿芙瞠目结舌,转念一想,也是,的确是自己亲爹能做出来的事情。
于是,她朝着皇帝所在的方向遥遥一拜,转身回了静心苑。
兜兜转转,数月过去,她终是又回到了这里。
邹澎跟着她回静心苑,一时有些尴尬。
“你去找二殿下,把这事儿告诉他。”阿芙转向他,“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她担心二皇子因此事受牵累。
“是。”邹澎施礼离去。
二皇子还好,毕竟他现在属于皇帝实际意义上的长子。
皇帝训斥一通,敲打一番后,让他退下了。
他刚行两步,便听皇帝在他身后道:“不必去杏花巷报信,人已经接回来了。”
二皇子抿了抿唇,继续前行。
刚出来,就碰见邹澎。
“二殿下,属下失职。方才陛下下令……”
“我知道了……”二皇子身心俱疲,“人在静心苑吗?”
“是的。”
“我去看看。”
真到了静心苑外,二皇子反倒不好意思进去了。若不是他当初力劝阿芙留下,恐怕也不会今日之事。
他在门口徘徊,还是崔颖倒水时看见了她,惊讶地问:“二殿下,怎么不进来?”
二皇子一咬牙,走了进去:“六姐姐呢?”
他很少唤阿芙为姐姐。
“小主子整理书呢。”崔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怨怼。
二皇子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貍花还给我?”阿芙听到动静,自房中走出。
“它现在叫笨笨,跟我最亲。”
两人都极默契地没再提她回宫一事,仿佛她本就该待在宫中。
过了好一会儿,二皇子才闷声道:“是我没办好事。”
“怎么能怪你呢?”阿芙笑笑,“我还要谢谢你帮我照看貍花,帮我照看兴德呢。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在叛军那儿呢。”
“杏花巷的宅子我不会卖,留着将来可能有用。”二皇子含糊说道。
对此阿芙没什么意见。
二皇子轻轻抱了抱姐姐。
杏花巷一事隐蔽,也不知皇帝是怎么知道的。二皇子现下也有点人脉,打听一番,便知道二公主或许与此事有关。
二皇子有点头疼,私下向二公主询问缘由:“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心疼自己妹妹,不行吗?”二公主振振有词。
“你……”
二公主笑笑:“二弟,她是你姐姐,我也是你姐姐。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什么意思?”
“你当我不知道吗?你私下想撮合她和张颂,让她留在宫外,就为了让她和张颂凑成一对。”二公主冷哼一声,“一个张颂,我也不稀罕。可我见不得你们这般龌龊。”
“我没有!”二皇子下意识反驳。
“你敢说,你去杏花巷没带着张颂一起?还是说南平侯先前没上书请求父皇为他儿子和六妹赐婚?还是你不知道我娘临终前父皇说的话?”
二皇子呆愣一下:“我,我带他去,是因为他是我伴读。而且,我们只去了一次。我敢说,他们之间并无私情。”
二公主“呵”的轻笑一声,眼神嘲弄:“但愿如此。”停顿一下,她又道:“既然没私情,你急什么?我又没对她要打要杀,只是把她接回来而已。我不明白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二皇子阖了阖眼睛,心想,这个道理是说不通的。
而且,木已成舟,解释太多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只会让人觉得他妄测上意,藐视君王。
于是,二皇子只说道:“算了,都是自家姐妹。还是和睦相处吧。”
二公主悻悻地道:“哼,说的好听,你把她当姐姐,你有把我当姐姐过吗?”
“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二皇子心想,只是阿芙和他自小感情更好一些。
他没有把其中详情告诉阿芙。
阿芙也没多问。
这次回宫,阿芙发觉各种待遇下降不少。不止是她,其他公主也是这样。
个中缘由倒不难猜,如今起义军四起,西南叛军控制了大片领土,朝廷的日子不好过。
二皇子私底下同姐姐提过朝廷可用之将极少,在与叛军交战中节节败退的原因。
一来陛下登基不过才十余年,并未真正的令四海咸服,天下归心。二则陛下在十年内陆陆续续剪除部分武将势力,关键时刻无人可用。
年纪不大的二皇子感叹:“时也,命也。”
阿芙不讨论这个话题,只轻声叮嘱:“这话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不要在外面说。”
“我知道,我没那么傻。”
姐弟二人齐齐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朝廷还能撑多久。
这一年,从年初到年尾,宫中都弥漫着愁苦的气息。
西南叛军势如破竹,不停地逼近。
次年春天,朝廷提出划江而治,被西南那边拒绝。
秋天,皇帝集结兵力,率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可惜此战失败,皇帝又被流矢伤了肺。幸亏孙将军拼死相救,才护着皇帝仓皇回京。
此战之后,天下更乱。皇帝干脆采纳朝臣建议,下令各地自行征兵,剿灭叛军。
各地官府凭此诏令,各自为营,或自立门户,或投靠叛军。短短一两年时间内,朝廷的政令只能覆盖京畿地区了。
连京城都不太平了。
先后有大胆的百姓试图趁乱闯入皇宫,被压制住了。
这年盛夏,皇帝下旨,命正在与北戎作战的南平侯回京勤王。
可惜圣旨还未送出去,叛军就到了京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