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2）
第 8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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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舒仪缓缓擡头，任日光透入眼底，骨节分明的手略摩挲着衾被，“中毒之事不假，只是下毒的人是我自己罢了。若不如此，我那位舅舅派人过来一把脉便知，哪里还会撤掉看守的禁军……”
“妘儿，今日你冒险前来，多少应该有了猜测。如果我同你说，自己不愿意在此了此残生，你可愿意相助？”
陆妘指尖轻动，眼中骤然带上神采，“若我们没有想到一处，便不会成为朋友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舒仪，我一直相信日后你会成为明君，也一直盼着那天的到来，自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贼人谋夺江山。京城里尚有人与我同一信念，所以我一定会帮你。”
宋舒仪定定看了她许久，嘴角不禁带上笑意。说起来两人有许久没有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了，从前年少整日一处玩闹，只道是寻常，如今却成了奢望。从前他身为中宫嫡子，受人敬重，何曾尝过不得自由的滋味，现在这么见一面都难于登天，还是陆妘费了许多精力磨来的，真是不容人细想。
可就是因为如此，宋舒仪也不得不问上一句扫兴的话，“但有句话我还是要先问你。妘儿，你现在与既明尚有婚约在身，帮了我便等于背弃他，你们多年情分，舍得么？”
陆妘深深吸了一口气，垂眸道，“他明知我不愿嫁给他，却非要强求。明知白溟谋逆之举，却依然助纣为虐，如今朝堂和民间都不得安宁，流了多少无辜人的血，他又可曾后悔过。如今他还想当作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我与他仍旧如初，可发生过的事有谁又能忘记？”
“是他先舍弃了我们多年至交的情谊，如今正是需要有人正本清源之时，舒仪，你胸怀天下，自该当仁不让。”
宋舒仪从床上下来，片刻间飘逸出尘，下一瞬却又似出鞘的长剑，“妘儿，我知你的志向，若将来所谋得成，必当践行，此诺既出，定不相负。”
陆妘眉心一跳，擡眼看他时，见宋舒仪立于光下，周身多了睥睨天下之态，心中更添坚定。她擡手与他击掌，清脆一声响起，搅动日色下飘荡的浮尘。就在那处隐秘的软禁之所，二人击掌立誓，原本是个及其寻常的日子，多年之后回首，才觉当日深意。
宋舒仪与陆妘默契不减，复又商定了细节。可在外间看来宋舒仪中毒昏迷，至今未醒，她再留下去难免惹人怀疑。所以陆妘不再耽搁，同他道别后就轻声出来，随等候的大监一道离开。
宋舒仪目送她离去，面色更苍白了些，不小心牵动心肺，轻咳两声，但因他刻意压低，微不可闻。他垂下眼睫，苍白似谪仙，可一抹凌厉的笑就将他拉入人间。“这天下么，还是不该姓白……”
陆妘被马车送回秋山居外，便瞧见在陆府马车旁等了许久的朝檀。她回身谢过大监，“今日有劳大监相送。”
她说着朝檀便取出一袋鼓鼓的钱袋递过去，大监客气地摆手，本来是不肯收的，但推脱不过便也就顺势塞进袖中，“陆小娘子实在是客气，老奴便在此多谢了……”
陆妘扯了扯嘴角，看起来有些乏，“大监便先回吧，替我入东宫谢过太子殿下，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府去了。”
大监笑着应下，随即带着一行人往京城方向离开。陆妘幽幽收回视线，刚上马车吩咐，“走吧。”
可下一秒却有纸条从帘子处掉落，陆妘一怔，弯腰捡起，待展开看清楚时嘴角不禁扬起，便转而朝马车外开口，“等等，先去城郊启竹亭一趟。”
白玄方才送走了陆妘之后，原本已经回城，可走到半路总觉得不放心，虽然也派了暗卫沿途护送陆妘，但心跳得极快，不知是何缘故。正巧看见陆妘素日最喜欢的点心局，便吩咐了侍卫，带着吃食折返京郊。
副将见白玄亲自下马给小娘子买吃的，嘴角还带着几分可疑的弧度，眉眼处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便忍不住打趣他，“殿下对陆小娘子如此用心，难怪殿下快要成家了，我们兄弟几个就不会这些，如何能讨小娘子的欢心，怪不得娶不上媳妇了！”
白玄将点心稳稳挂在马鞍上，挑了挑眉，颇为自得地开口，“说起讨小娘子欢心，本宫倒是真可以开课了。不过你现在提起这个，难道是为了提醒本宫给你赐婚？说吧，看中了哪家的小娘子，若合适本宫去父皇跟前给你们讨一道赐婚的旨意，如何？”
副将挠了挠头，笑得灿烂，“八字没一撇的事，等有眉目了再来求殿下，但卑职可是记住殿下的允诺了，殿下可不许反悔才是。”
白玄今日心情格外好，并不在意部下的揶揄，对这点子要求更是无有不依的，“今日就让你们瞧瞧，如何讨小娘子的欢心。”
他说罢便扬起马鞭，众人便又浩浩荡荡地出了京城。但还未至秋山居，半路就遇见了朔影。
白玄勒紧缰绳，眉心微蹙，“不是让你护送小九回京城么？”
朔影犹豫片刻，拱手道，“原本属下打算暗中护送陆小娘子回府，可不知为何，陆小娘子吩咐人转道往启竹亭的方向去了。属下便想着先行回禀殿下，也派了人手暗中护送。”
白玄愈发疑惑，“小九见了元昭，为何不回陆府，而是又去了启竹亭？”
既然好奇，白玄便打算前去看看，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缰绳，看起来格外修长。
不消一刻钟便到了山下，白玄独自下马，从前他最是熟悉京城内外，此处自然也不例外。他抄小路朝竹树环合的亭子走去，青石小路蜿蜒，颇有野趣。可惜尚在冬日里，竹林枯槁，还是萧索之意占据上风。
白玄才略瞥见一眼檐角，未得全貌，便听见亭中飘来男女交谈之声。小娘子声音婉转，相识多年，他又如何会听不出那是陆妘？
“萧怀野，你怎么偷偷摸摸往我马车里丢纸条？”
萧怀野轻笑一声，温和开口，“妘儿，我不过是想你了……更何况今日听闻你出了京城，我便猜你会去见宋舒仪，清平苑守卫森严，我自然不放心。”
陆妘哦了一声，声音愈发娇俏，“若是我被人察觉扣下，难不成你要现身，带我杀出一跳血路吗？”
萧怀野挑了挑眉，胸有成竹地道，“有何不可？那日在山崖下我不也护你么？再来一次小爷我也不怕。”
可陆妘闻言有些闷闷，心有余悸地垂眸开口，“萧怀野，京城动荡，你又四处树敌，无论犯在谁手里只怕都有性命之忧，你让我如何能不担心你……”
萧怀野目光愈发柔和，牵过陆妘的手，嘴角噙笑，说出来的话却有十足十的醋意，“你记挂着我，那心里便只能有我。那些什么白玄景深，统统忘记才好。”
陆妘玩心大发，故作为难，“心里只能有你？我还挂心着父母兄长，几位好友，只能有你，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白玄愣在原地，听了这么一会儿，他即便再不愿意，也不能再装傻，这分明就是情人密会，自己成了偷听墙角的小贼。可一想到那小娘子还是他的未婚妻子，白玄便有种五雷轰顶之感，自言自语道，“萧怀野？竟然是萧怀野么？”
白玄复又往前走了几步，陆妘和萧怀野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二人含情脉脉，越是深情，就越显得他是个天大的笑话。可亭子里的男女并未留神树后多了道人影，白玄眸中闪过痛意，轻呵一声，“竟然都是利用我，而非真的心里有我，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