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 / 2)
第 9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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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夏,山中却依旧沁爽,凉风徐徐吹过,送来禽鸟嬉戏之声,远离喧嚣,似乎京城的的纷扰从未传到过此处。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一处雅致宅院之外,帘子掀起便露出宋舒仪那张似春雪般的面容。他一身常服,马车外也没有多少侍卫随行,显然是低调出门。
他挥退了下人,径直走入宅院,随口朝候在院外的逢夜问,“你家主子在么?”
逢夜也没想到宋舒仪会突然造访,但还是拱手道,“参见陛下,主子就在院子里。”
宋舒仪轻轻嗯了一声,负手向院中的亭子走进去。可他还没进去便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嗓音清浅,如潭水般沉静流深,“真是稀客。”
景深擡着一盏清茶,正放在鼻尖吸嗅,眼帘微掀,带上了往日没有的神采。临山水而居,见山是山,他如今看上去多了些怡然自得。
宋舒仪挑了挑眉,在他对面坐下,“今日白家下葬,毕竟是舅家,给个体面也是应当。虽然此事没什么人知晓,但你多半听说了。”
“不打算去送送?”
景深淡淡擡眸,轻扯嘴角,“难不成你来是为了劝我去送灵的?”
宋舒仪略顿,“倒也不是,只是有些好奇,从去岁重阳宫变到如今,你仿佛并没有留给白家情面。后来我才知晓,你曾给宰辅门生曲敬兮送过密信,提醒他白溟排除异己,后来宫变时也不过是为母报仇时的顺水推舟。更别提后来你助我一臂之力,顺利逃出京城,这才有如今的局面。”
“景深,你确实是个谜。”
景深眸光一沉,轻笑着开口,“我孑然一身,自小无恃,后来的一切皆是心中尚有孤愤难平,只是为了报仇而已,即便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又有什么打紧的?”
“若说我是个谜,倒不如说陛下难以捉摸,当日我亲手杀了你的父亲、兄弟,如今你却还能与我谈笑风生,这才有趣……”
宋舒仪视线落在亭外池中娉婷的白荷之上,随风摇曳,自有风姿。良久他才开口,“景深,你以为我前几年为何被送出京城历练?父皇忌惮白家,自然也就连带着疑心我,天家亲情,最是浅薄,你不会不知道。”
“至于我的兄弟,就更是如此。兄弟阋墙,古往今来的例子可不少。宋启延作恶多端,该杀。至于二皇兄……”
宋舒仪缓缓侧头看着景深,“想来你是知晓了他私下所言,劝我利用妘儿,可是?”
景深如今听到她的名字,眉心还是控制不住地一跳,“陛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想来日后奕国也是尽在掌握之中。”
“陛下终究不是宋甫昀,更不像他那般狠心,对白家到底没有赶尽杀绝,所以她的努力便没有白费。”
“如今陛下颁布新政,允许女子登上朝堂议政,应该也是早与她有言在先。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如果没有她与陆府,只怕不会有今日陛下登基称帝的局面。”
脑海中浮现出她的身影,她的喜怒哀乐、嗔怒彷徨仿佛就在眼前。景深不禁轻勾嘴角,“她一心相助,只是想看到海晏河清的朝局与天下,陛下应该给她。”
宋舒仪眸色深了几分,不禁有些好奇,“你对妘儿如此情深,昔日不管不顾将人带走,朝夕相对数月,如今倒是舍得看她嫁人了?”
景深搁下放凉了的茶盏,缓缓开口,“我舍不舍得,又如何?”
宋舒仪知道多说无益,如今陆妘的婚事就在眼前,也不能如何了。但细品方才景深所言,洞悉人心,自有深意。他这是怕自己日后忌惮陆府势大,做出狡兔死,走狗烹之举么?
“也罢,你只需知道,妘儿愿意助我,自有她的道理。她与我乃至交,日后自然也不会变。”
景深笑了笑,“但愿如此。”
“我知道今日陛下前来不是为了闲谈,但陛下无需忧虑,我已上奏陈情,自请辞官,日后不会再登上朝堂,过几天便会离开京城,不会再出现在众人视线。”
“至此,京城风雨平定。”
宋舒仪离开时在门口站了许久,看着景深立于廊下,脊背挺拔似松竹,清清霁霁,如一阵带着萧瑟的凉风再次归于林中。
他回身上了马车,握着腰间那块玉佩,薄唇轻启,“去闲云楼。”
说起来之前白家能快速拿下京城,与苏祈彦也脱不了干系,但他是苏鹤余的哥哥,自然该交给她自己去处理。
如今苏祈彦已经离开京城,苏鹤余护送宋舒仪有功,即便有略微知晓内情之人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加之宋舒仪将消息压下,所以鲜少有人知晓闲云楼涉入朝局。
宋舒仪垂眸看着那块算不上精致的玉,略有些出神,直到马车来到闲云楼外,不等宋舒仪吩咐,侍卫就拦着要进楼通传的小厮,熟稔地拉他去一旁寒暄。
小厮见了宋舒仪,忙道,“楼主眼下不在,贵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宋舒仪鼻尖轻嗤,脚步却不停,“改日?若真改日再来,只怕她真能避而不见,先跑了也难说……”
苏鹤余因正午睡着,衣着也与以往的劲装不同,卸下往日英气,简单的霁荷色衣裙,衬得人她整个人柔软了几分。
她似乎是被楼下吵醒,蹙着蛾眉几多嗔怒,起身便开门出去,边走还边抱怨,“这个时辰楼里吵什么呢……”
苏鹤余话音未落,余光便看见一道身影向自己走来,凝神细看时不禁松了扶在栏上的手,后退一步。
宋舒仪眼神片刻不离,携旁边放着的兰花香气而来,清浅隐约,行走之间便是一道山水写意的浓淡之景。
他见苏鹤余这般模样,眸色深深,走近她开口,“吵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