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2 / 2）

苏鹤余愣了愣，并不想与他纠缠，转身就回屋，“知道吵醒我了还不快走？无缘无故扰人清梦……”

可宋舒仪却不为所动，挡着门跟进去，“不是无缘无故，今日是想来问你，为何一直躲着我。”

他垂眸盯着矮自己半头的小娘子，面庞如玉，眼睫轻颤之际，搅弄着眉间孤傲，如凌霜而立的红梅。他忍住自己想伸手的冲动，轻声开口，“嗯？”

苏鹤余见这冤家都登门来堵自己，今日是躲不过去了，有些颓丧地坐在榻上，定着心神，清了清嗓子道，“陛下九五至尊，初登大宝，正是立威之时。我闲云楼向来不涉朝局，更不会在这种时候凑上去，怎么有躲着这一说？”

宋舒仪闻言挑眉，也坐了下来，袍角与她的裙子交叠，他自己却像没看见一般，“没想把闲云楼扯进来，今日单论你我。”

苏鹤余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喃喃道，“哪里来的什么你我……”

宋舒仪歪头道，“考虑得如何？”

“鹤余，嫁不嫁我？”

苏鹤余眼睛瞪得愈发大了，“这何必考虑？”

宋舒仪一愣，“你同意了？”

苏鹤余犹如惊弓之鸟，慌忙摇头，“谁同意了？我不嫁，说什么也不嫁。”

“你那么大个后宫，三天进两个嫔妃，过几年就满了，我可搞不来，别来害我。”

宋舒仪眉心一凝，“后宫只有你，哪里还会有别人？北上定州之时我便与你说过，只想要你一个，自然是认真的。”

“你若担心后宫，最好解决不过……但如果只这一个原因让你不愿意嫁我，那是不是说明，你心里有我？”

苏鹤余的唇张阖，却不知为什么，半个字也挤不出来。她想说自己心里根本没有他，可还是说不出口，这下她也纳闷了，“我……”

宋舒仪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裙摆，指尖透露着丝丝缱绻，他扯唇道，“嗯，我知道了。”

一阵凉风适时吹开轩窗，盈满周身，苏鹤余缓缓擡眸，望向眼前之人。宋舒仪衣袍上绣着若隐若现的龙纹，映衬着坚定而稳重的神情。

那次偶然遇见，他会陪她偷听墙角，捉鱼看鸟，说陪自己仗剑天涯。可后来他被禁军带走，苏鹤余这才知道他是当朝五皇子，宋舒仪。他如今已经很像一个皇帝，早不是少年时初出茅庐会偷跑出宫的黄毛小子了。

苏鹤余心神一晃，眸中带着几分怅惘，撇了撇嘴才开口，“宋舒仪，从前我便同你说过，我生性最喜自由，闲云野鹤，只想在江湖里飘荡。”

“现在你却是在要求我放弃这一切，把自己拘束起来，入宫陪着你，做一个万民敬仰的皇后。如果我真的答应了，日后辗转反侧都在想着不能行差踏错，不能任性恣意。即便自己不高兴，也不能让别人瞧出半分。”

“做了皇后，我便要指着你过日子，空置后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最难，不说你是否会变心，即便你母后朝臣那头也难答应。”

“所以说了这么多，我心里有没有你还重要吗？说了这么多，你还能再开口，让我答应你吗？”

宋舒仪眉心一跳，眼眸深似腊月寒潭，指尖泛白，缓缓道，“我不愿逼你，可我更舍不得放手。”

苏鹤余深吸了一口气，回身抱住他，“宋舒仪，我喜欢你，可我却无法为你放弃一切。我有闲云楼，有江湖山川，所以我不能嫁给你。”

苏鹤余感觉到宋舒仪揽住自己腰际的手愈发紧了，她淡淡扯唇，“如今女子也可入仕，这很好，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皇帝，盛世可待。日后在你的疆土里，我或许也能一赏落日烟霞，山河壮景。你只需记得，不拘我身处何处，都会陪着你的。”

“宋舒仪，放我走吧……”

宋舒仪闭上眼睛，抱着她不愿松手，许久才艰难开口，“好，我放你走。”

“不过妘儿婚期就在这月，等她成婚后再走，好不好？”

苏鹤余在他怀中闷闷点头，“妘儿是我最好的朋友，自然要看着她成婚了我才能安心离开的……”

宋舒仪低声道，“权当作你再陪我两日，可好？”

苏鹤余正愣着，就听他继续开口，“不许拒绝我。”

苏鹤余只得叹了口气，轻声说好。其实他本可以不问自己的意见，一道圣旨直接昭告天下立自己为后，闲云楼尚在，虽然身处江湖，可奕国之内她不得不顾及，如此自己也是难以拒绝。

可宋舒仪终归没有如此，便给了她余地，所以苏鹤余对他现在的要求竟然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这样也好，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过和不舍的。宋舒仪被自己放在心底多年，白驹过隙，掩盖了多少难以言说的悸动与徘徊。

苏鹤余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救他脱困，护送他北上的机会，更没想到二人还会独处许久。这次就当作放纵自己，再与他待几日吧……

晚风温柔，卷过芳草萋萋。

萧怀野送走了陆珩，独自往自己府里走，嘴角微勾。今日他这个大舅子今日可是特意前来见自己，半威胁半叮嘱，让自己一定要照顾好陆妘，都是关切之言，日后又都是一家人，萧怀野自然满口答应。

萧怀野如今有了自己的宅子，内外皆张红挂彩，一看就是喜事临门的喜庆模样。这处宅院虽然是宋舒仪亲赐，京城里顶好的路段景致，宽敞雅致，但听闻苏鹤余不久就要离开京城，他却突然有些怀念闲云楼屋顶上的风景。

他自己也数不清在屋顶上过了多少次夜，灌了多少坛酒，又念了多少遍陆妘的名字，总归是个承载了自己辗转心思的地方，也不知何时能再去。

万千思绪间便有侍卫来报，“大人，地牢里那位……说想见大人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