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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勿复相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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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愣怔片刻,呆呆望着三藏的背影。八戒当年言语,又在耳畔:“凡人是一等无情无义,汝今与彼十分心,彼来日未必三分还。你我本面目非善,若他有朝一日,见你手段通天,杀伐果断。哪能不生芥蒂,恐你害他耶?”行者挣脱八戒,上前道:“师父,你教我回那里去?”唐僧道:“我不要你做徒弟。”

行者道:“你不要我做徒弟,只怕你西天路去不成。”唐僧道:“我命在天,该那个妖精蒸了吃,就是煮了,也算不过。终不然,你救得我的大限?你快回去!”行者听罢,忙跪下扣头道:“老孙因大闹天宫,致下了伤身之难,被我佛压在两界山,幸观音菩萨与我受了戒行,幸师父救脱吾身,若不与你同上西天,显得我‘知恩不报非君子,万古千秋作骂名’。师父,你说老孙不念你的恩义,老孙哪有一刻不念你恩义?师父之恩,于我山高海深,万望再饶我一次,我再不打人了!”

三藏本就是个慈悯的圣僧,他见行者哀告,却也回心转意。况他二人的情分,本就不同于寻常。三藏口上不说,心里难舍。面上却冷了几分,道:“既如此说,且饶你这一次,却不可再行凶了。”行者忙哄道:“再不敢了,再不敢了。”便搀扶师父自河岸便坐下,将南山摘下的蜜桃递给三藏一个。又取出干净僧衣来给他换了,自家将三藏染了血的衣袍洗净。

三藏看着行者的背影,只觉得心里苦涩,连口里蜜桃也不知滋味。污血自河里晕开,化作他指尖涟漪被冲刷不见。三藏心想:“人命关天,我怎能因他几句言语便宽宥他?”心力交瘁间,忽觉梦里欢惬当真让他迷了心窍。见其与人交好,便怒,见之杀人如麻,亦饶。

却说那妖精,原来行者第二棍也不曾打杀他。那怪物在半空中,夸奖不尽道:“好个猴王,着然有眼!我那般变了去,他也还认得我。听那猪悟能言语,想那点龌龊也是真。难怪这和尚见他连伤两命也能饶恕,也罢也罢!凭你怎得鹣鲽情深,我也能囫囵一团吞。”好妖怪,按耸阴风,在山坡下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老公公,数珠掐在手,口诵南无经。唐僧在马上见了,心中欢喜道:“阿弥陀佛!西方真是福地!那公公路也走不上来,逼法的还念经哩。”

那老公公颤颤巍巍,柱着仗站起。谓三藏道:“长老啊,沿途来,可见我妻儿女婿?”三藏不忍,又不敢妄语,默而不言。行者上前,遽移题道:“公公家供着张五郎哩,想非斋人,如何手持念珠?”行者本欲告师,此乃顽孽,最嗜屠杀,怎想正中那妖孽下怀。遂答道:“长老啊,我老汉祖居此地,本是个猎户,造下颇多杀孽。我那娘子一生好善斋僧,看经念佛。我为求娶他,乃释屠刀以务农。但此祖宗像为家传,老汉不敢弃去,仍奉此像。”长老听罢,不禁暗自感叹:“这老人家真是个痴心人,纵然半生杀戮,为他那心上人,便连谋生手段亦可抛却。”转念又添几分酸楚,不敢细想那酸楚来自何处。

行者笑道:“我是个做吓虎的祖宗,你怎么袖子里笼了个鬼儿来哄我?你瞒了诸人,瞒不过我!我认得你是个妖精!”说着便要举棒,那唐僧忙拦住他,道:“你这猴头,如何复生事端?打杀了两个人还不够,我屡次教化,怎么就当耳旁风?”

行者道:“师父,你不认得!他是个潜灵作怪的僵尸,在此迷人败本,我前番打死的两个皆是他变化的。我若不打杀了,不知要害多少人哩!”那老汉听了,蹶然而泣:“我怎招仇家入门?我苦命的妻儿,奈何弃我而去?”长老见他悲痛欲绝,更是不忍,喝道:“悟空,你视人命如草芥,取经何用啊?”那大圣听他这般言语,正欲招土地山神问讯,却见天光云影处,飘飘然一张金贴儿。正飘到三藏脚下,长老忙俯身拾起,但见那贴上金字灼灼,曰:“恶徒不除,难取真经。”

三藏一见佛祖降旨,此前三分疑窦也消尽。正此时,行者举棒便将那妖魔打死。又以神功将那怪解尸而逃的真身打散了。棍起处,白骨夫人魂飞魄散,才断绝了灵光。三藏心灰意冷,竟连紧箍咒也不再念。行者收起铁棒,却是一堆粉骷髅在那里。沙僧道:“师父,这个人才死了,怎么就化作一堆骷髅?大师兄打得确是妖精!”

八戒听了,在旁边唆嘴道:“师父,他的手重棍凶,把人打死,只怕你念□□,故意变化这个模样,掩你的眼目哩!”三藏将手里念珠收起,似也无意听他兄弟争执。出家人行善,如春园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行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从前他孤身一人出了长安,没个帮扶,多有豺狼虎豹侵扰。他为保命,收留行者,纵然他打杀六条人命,也不曾再多追究。而今桩桩件件,想来都是果报。

三藏道:“你回去罢!莫再纠缠,师徒一场,好聚好散,亦留个薄面。莫叫我将话说绝了,来日又见嫌我这凡人,低了你齐天大圣的名头。”行者闻言,却上前执他手道:“师父,你怎就不信我?我打死的确是妖孽。他实有心害你。我倒打死他,替你除了害,你却不认得,反信了那呆子谗言冷语,屡次逐我。师父,你当真不念我半点情分么?”三藏被戳中心事,一把挣脱了,道:“我同你有何情分?何以为念?”行者自知情急,言语唐突。那桩事于他出家人而言,实在丑事一桩,他断然不该此刻提起。于是道:“师父昔年救我出山,深恩厚义我尚不曾报答。西行路漫漫,我若这样走了,你佛子之身,恐遭人暗害!”长老道:“看起来,只你是人,那悟能、悟净就不是人?”

那大圣一闻得说他两个是人,止不住伤情凄惨,对唐僧道声:“苦啊!你那时节,出了长安,到两界山,救我出来,投拜你为师。我曾穿古洞,入深林,擒魔捉怪,收八戒,得沙僧,吃尽千辛万苦。你今昧着惺惺使糊涂,只教我回去:这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罢罢罢!但只是多了那《紧箍儿咒》。”唐僧道:“我再不念了。”行者道:“这个难说。若到那毒魔苦难处不得脱身,八戒沙僧救不得你,那时节,想起我来,忍不住又念诵起来,就是十万里路,我的头也是疼的;假如再来见你,不如不作此意。”

唐僧见他言言语语,越添恼怒,滚鞍下马来,叫沙僧包袱内取出纸笔,即于涧下取水,石上磨墨,写了一纸贬书。上书:贫僧唐三藏,承蒙点化奉旨西行,至今三载有余。犹记宏誓,谨念慈悲。今有劣徒行者,至白虎岭村舍人家,连伤三命,佛祖降旨,吾当贬退。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反目生怨,故来相对。特以此书为凭,如违此誓,永堕沉沦地狱。

遂递于行者道:“猴头!执此为照,再不要你做徒弟了!如再与你相见,我就堕了阿鼻地狱!”

行者听他发了毒誓,连忙接了贬书道:“师父,不消发誓,老孙去罢。”他将书折了,留在袖中,却又软款唐僧道:“师父,我也是跟你一场,又蒙菩萨指教,今日半途而废,不曾成得功果,你请坐,受我一拜,我也去得放心。”唐僧转回身不睬,只道:“我已不是你师父了,不必再拜!”大圣见他不睬,又使个身外法,把脑后毫毛拔了三根,吹口仙气,叫“变!”即变了三个行者,连本身四个,四面围住师父下拜。那长老左右躲不脱,好道也受了一拜。

大圣跳起来,把身一抖,收上毫毛,却又吩咐沙僧道:“贤弟,你是个好人,却只要留心防着八戒??言??语,途中更要仔细。倘一时有妖精拿住师父,你就说老孙是他大徒弟。西方毛怪,闻我的手段,不敢伤我师父。”唐僧道:“我是个好和尚,不题你这歹人的名字,你回去罢。”

那大圣见长老三番两复,不肯转意回心,没奈何才去。回身见八戒身倚树,若笑非笑。乃前曰:“如是,贤弟可觉解气?”八戒道:“师兄此言差矣,我不过让你看清,凡人是何等没脊骨的东西。常言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今日是也。”八戒瞥了眼他怀里揣着贬书的位置,笑道:“师兄,刀笔开刃,疼是不疼?”

行者至此方知,八戒心中有恨,无论对高翠兰或是对自己。埋下这等祸患,行者始料未及。他自知八戒毕竟受菩萨点化,不至于向三藏下手。他这一去,八戒嗔恨也消,他师徒想来也无有嫌隙。于是忍气别了师父,纵筋斗云,径回花果山水帘洞去了。

毕竟不知此去反复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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