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祸起萧墙(2 / 2)
夷则曰:“不肯言也罢,你孤身来此,孙兄何不跟来?”陈祎垂眸道:“你我这般关系,我不敢欺瞒。那日我在祖父府上,撞见家僮丁坤,他起了色心欲行不轨,被悟空杀了。”夷则闻此,怒目圆睁。眼里杀意一闪而过,复又平静,却道:“以孙兄的手段,倒无不妥。但卿二人今在人间,万事不比在山为王时,诚为过激。”
陈祎欣慰曰:“府上仆从皆向他,我以为是我不知好歹了。”夷则笑道:“我知之矣,你二人斗了嘴,你才独身走出乎?”陈祎点点头,夷则又曰:“君二人并在一处,年岁有我十个大,何乃作如此小儿怒?夫妻之道,本宜相扶。纵有过,可问其故?”陈祎木然道:“能有何故?我弄作那副模样,他心里隔应罢了。”
夷则笑道:“你呀,最是嘴不饶人。他是甚么样的人,你心里不知道么?”夷则拊陈祎背曰:“你且细想,孙兄怎会由着你一人来此?我见这群人亦散,汝便急还家,万一他们纷纭至师父住所,妄言妄语,岂非有理不明?”陈祎惊觉,道声:“不好!”亟复上马,往返学士府中。
夷则望其远去,黯然曰:“含璋,非汝一念之仁,何来温夷则一朝新生?我又何幸,得友如此。但今日,怕要别过了。”夷则叹罢,亦上马尾随而去。约半时,归学士府,果见悟空化作女相在外,与数人对峙。丁守在前,怒曰:“冤有头债有主,我无意为难殷丞相。汝若与我兄弟偿命,我亦无辞。”悟空曰:“你兄弟平日行不端,当年欲盗明珠,失手打落,亦是我与陈祎宽宏不计。我今为民除害,一人当之。你闹得满城风雨,说甚么不与丞相为难?”
丁守非不知理之人,又知丁坤素日德行,故有犹疑焉。而闻有人曰:“他非甚陈氏少夫人,乃妖孽也。我那日亲见,即是他女儿害杀丁坤,我家小姐也因此丧命。”悟空擡头看去,说话的不是旁人,却是杜家仆从阿微。那日,他与杜氏小姐寻妙行,至后院,正遇妙行怒杀丁坤。杜小姐亦不过六岁童子,如何受得这等惊骇?归便寝疾,数日前香消玉殒。
悟空大骇,妙行却自后而出,涕痕满面。悟空上前抱起之,急曰:“要你在家中,你出来做甚?”妙行哭道:“是我害了杜姊姊。”悟空曰:“不是。”妙行摇首:“爹爹,我听得懂他们说的话。妙妙是妖孽,妙妙害死了杜姊姊。”悟空抱妙行于怀中,点了他xue道,自家却现出本身来。众人见他:毛脸雷公嘴,朔腮别土星,查耳额颅阔,獠牙向外生。惊叫一声,四散而逃。只那丁守与杜家仆从还立在那处,不曾离去。
悟空曰:“老孙乃得道仙身也,汝既知我非凡,便知陈家殷家一众凡人,亦奈何不得我。丁坤辱我发妻,是我杀之,与小女无干。”丁守道:“他既妖魔之后,如何无辜?你与丞相既云丁坤有过在先,我只当你过失伤人。然我兄弟已死,你不得有个交代么?”悟空笑曰:“若以老孙平日行事之风,他只会死得更难看罢了。”
丁守唬他不得,又道:“昔老夫人惊马,几至大祸,亦我所救也。我两家也算有些交情,不至于此。”悟空道:“这交情,万万不可算在丁坤头上。我见汝衣着,亦似体面人,自家兄弟甚么德行,汝全不知耶?岂敢胁以恩情,使之入府?”
丁守听其不卑不亢,倒得几分趣:“不瞒你说,我也是修行之人,见你法力非常。而你心有所牵,不敢动手,故不惧你耳。汝若肯散尽修为,安稳为人,吾亦不为难。丁坤之事,则一笔勾销。我亦当向城中百姓,明公之清白也。”悟空心下了然,颇觉滑稽:“你修得甚邪道,专来吸人修为?”
丁守惊曰:“你果然聪明,既如此,明人不说暗话。你肯以一身法力相送,吾当与众人言之,陈家乃被人陷害。你自同陈公子过日子,我井水不犯河水耳!”悟空冷笑道:“井今犯河,复发此言,迟矣。你兄弟二人一般无耻,我一身本事,来自师门,若轻与汝,岂非背恩忘义之徒?况从师学艺,多少苦楚,轻飘几句话,便欲抹杀,实为卑鄙。”
丁守笑道:“如此,吾只得每日引人来,求陈学士与小民一个公道矣。”陈祎听到此处,再难克制,便欲出面。夷则扯住他道:“你此刻出去,他若怕丁守伤你,更陷两难。”陈祎曰:“君亦云,夫妻当相扶持,吾何忍见此?况今日我也出言伤他,他心中恻然,不知会做出甚么来。”
正是时,忽闻惊雷一道,自空中劈下。学士府前古树一株,一时焦枯。丁守大惊,急掐指算来,指着妙行,颤声道:“你解了他xue道?你知其负神通,遗人间,必有祸患……”悟空唾之,骂曰:“你这脏心烂肺的畜生,还有这好心么?我儿生来便是仙身,当日漫天瑞彩,百灵朝贺。你污之为妖便罢,可这天雷所劈,却非老孙。”
悟空说罢,转身再不理会丁守。乃悄声曰:“妙妙,你娘是十世佛子,爹爹亦是天生灵物。旁人如何议论,你亦不可妄自菲薄。爹娘乃佛家弟子,本为你娘历尘劫而结缘。却不遵戒律,妄动凡心。实在罪不容诛,当有此报,而你却无辜。”悟空说罢,缓缓松手。妙行身躯不坠,翻浮半空。为一朵云彩所托,不知所向。陈祎见此,冲了出去,大喊一声:“儿啊!”又闻雷声起,悟空仰面迎上,将身躯都烧个粉碎。陈祎扑之上前,引手欲拽,但只拽下半幅焦黑染血的衣衫。
你道那孙悟空铜头铁脑,如何一道天雷便碎法身?原来今日,他与陈祎言罢,呆坐堂中,不知何故,乃忆西去取经之事。净瓶之中,婆娑幻影,陈祎心中所执,不过满堂娇之死,及与他数年情分。情分消磨,幻境始可破。故悟空以身破阵眼,果然惊醒。见自家正躺于佛祖莲花座下。
佛曰:“悟空,汝可知罪?”行者跪佛前,叩首道:“弟子一念执迷,已知罪了。然我师乃是遵佛法旨,现已历罢尘劫。数月前,他便与我作了了断。还望佛祖慈悲,放了他出来罢!”佛祖云:“他执迷不悟,如何看破婆娑幻境?又如何得出?”悟空闻罢,忙上菩萨前,往瓶中一看,却惊得目瞪口呆。
毕竟不知他所惊何事,陈祎又何时能出婆娑幻境,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