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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彩云易散(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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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彩云易散

却说悟空在陈祎眼前消散,尸骸亦无。但只留下半爿血衣,被陈祎抱在怀中。此乃二人重逢之日,于客栈沐浴时,悟空取个与子同袍的意头,便将陈祎一件直裰,贴身穿了。一晃十年光景,他缠着自家缝缝补补,也不肯换下。岂料今日,残破不堪,亦成遗物。

阿微见之,忙惊走归府。岂意那地界凭空举火,烧得丁守焦黑满身。原来他多年来修禁术,取人法力,今乃遭谴。陈祎跌坐,涕泗不能自胜。陈裕陈永将他搀起,扶至一旁,稍却回神。府中仆婢皆出,跪于陈祎身侧而哭。

陈祎耳内轰鸣,只是个腿软筋麻。伏地上,扪其满地灰烬,半分不得握于手中。天火炽热,残灰也灼心,俄而烧裂他一双玉掌,直烧得皮开肉绽。夷则上前,一把拽起他来,反被推开。陈祎喃喃曰:“我同你说了罢……他心里嫌我,不要我了。”夷则尚未回神,良久乃曰:“不是如此……”

陈祎道:“当初,他道心悦我也。我与之为夫妇,他言若有半分相负,魂断奈何,鬼神共弃。他说欲与我同心同德,相持相守。他携我归花果山,尊我为后。云夫妻爱则亲,不爱则疏。他爱重我,要事事以我为重……他哄我的,都是哄我的罢了。”陈祎笑道:“哄得我半条性命也赔进去,什么也留不住……”忽觉两目昏昏,头痛欲裂。心血涌于胸中,又道:“不是的……他……他不是那般小气的人,他素来爱捉弄人,故意惹我伤心罢了。他待会儿便来了,待会儿便来了。”

夷则泪如雨下,见陈祎身前跪着的人,涕泗横流。却也有几个鬼鬼祟祟,偷眼瞧他。陈祎失魂落魄,这些人却各怀鬼胎,夷则怒火中烧,曰:“汝今见之,你家姑爷非常人也。若心存畏惧,且就帐房领了月例,更图生计耳!”那最后头跪着的几个闻之,遂结伴三三两两为行。

阿永愤愤道:“狼心狗肺之物,平日姑爷待之何如,且已忘之。”言讫,便失声恸哭。陈祎呆呆挣挣,不知所为。又闻夷则问之曰:“二小姐与三少爷何在?”陈裕道:“那群人闹至府上,余香姊姊不知从何来,与其夫偕行。”陈祎稍慰,只觉身子也坠下,曰:“走了便好,走了便好……”说罢了,登时眼前一黑,遂已昏绝。

且说光蕊与温娇还府,已自旦至暮矣。余香将二子携至丞相府,殷夫人闻陈祎遭遇,遂一病不起。温娇痛心疾首,几度昏厥。开山心念陈祎,只劝温娇归去。却道:“含璋安好,你母亲心结可解!”温娇与殷夫人抱在一处,痛哭一场,遂不顾更深露重,连夜而返。

陈祎昏睡三日乃寤,手上皮烂肉焦,缠满白布,药味儿也刺鼻。温娇抱其泣久之,他不忍见母亲担忧,下人进茶食,一一用尽。温娇曰:“我儿,汝若欲哭则哭耳。七郎他走得冤枉,你若这般,他如何安之?”

陈祎道:“儿不孝,害母忧心。我若早知有今日,早知有今日……”早知今日,又能如何?他仍会于树下捡得那只脏兮兮的猴儿,仍会带他拜见父母,结作鸳侣。陈祎抱着悟空衣裳,欲哭,却不见泪下。衫上犹染其气息,果香幽幽。似那人下一刻便要回返,笑曰:“夫人忒不济!”

陈祎抽噎几句,只觉气不属声。不由狠狠掐自己几下,叹一声:“我当真不济,怎连哭也不会了……”说罢双目紧闭,只恨造化弄人,十余年来,他二人恩爱和睦,何尝有隙?偏最后一刻,不欢而散,死生长别离。

陈祎黯然销魂之际,心头突然猛跳,忙道:“妙妙呢?娘,妙妙何在?”温娇不忍视之,偏出头去,但默默垂泪曰:“妙行不知所踪,你父亲使人寻之良久,亦不得见。”陈祎闻此,似最后一丝心气也折。伏地干呕数声,血自其口喷出。一时溅得雪白衣衫猩红点点,温娇花容失色,忙呼人来,一手抚陈祎背,一手拭他面上血迹。

待光蕊散朝归来,却见陈祎坐在桌边,颜色憔悴。问温娇曰:“他怎下了床?”又见其袖有血迹,惊道:“此何故也?”温娇但伏其怀中,啼泣不言。余香上前,搀着陈祎道:“公子,去换衣裳罢!汝跪了半日,身子吃不消矣。”

陈祎曰:“谅暗未终,吾不易衣裳。”又问余香曰:“二妹与三弟可曾接来?”余香曰:“已命人往迎,少待便至。”光蕊道:“你若想哭便哭罢,我与你娘俱是死过一回的,无那样多的规矩。”陈祎眼里干涩,有苦难言。乃曰:“悟空生前最是孝敬爹娘,外祖年迈,爹娘尚在,家里若有哭声,便是我累他不孝了。”

言未毕,陈婳与陈翾已进屋来,不由分说,抱着陈祎啜泣。因受余香嘱托,不敢哭出动静。陈婳道:“去时七哥犹佳,何至如此?”陈翾道:“皆是那刁民不识好恶,今尚不知如何戳七哥脊梁。”

陈祎擦去陈翾眼角泪痕,道:“汝虽官家子弟,不可如此言语。世人忌惮鬼神,畏惧妖魔,不过人之常情。”陈婳唾道:“我只是恨,若谓世人以讹传讹,则亦罢了,岂能全不记七哥好处?自我记事,旱则祈雨,饥则出粟。什么琐碎事都求到我陈家门上,七哥可曾说过一个不字?”温娇曰:“正因其心知恤民为人正直,吾与你父即日才应下这亲事。你兄长方伤心,而今又要哄你两个。黄口小儿,全无眼色!”二人闻言,皆立一旁默默啜泣,不复言语。

陈祎起身,叩头曰:“儿近来萎靡不振,意气消索。教爹娘忧心,实是不该。今弟妹在此,儿有数言以进。”光蕊道:“但言无妨!”陈祎道:“儿为悟空持丧三年。这三年,仍如寻常,往家中孝敬爹娘,教导弟妹。”又谓陈翾曰:“你自幼与三公主青梅竹马,哥哥知道你的心思。可天之骄女,也必要一等一的好男儿才可相配。你可解我意?”陈翾曰:“小弟必苦读诗书,考取功名,不负公主痴心。”

陈祎百感交集,又谓陈婳道:“二妹自幼聪颖,我没甚么不放心的。但未出阁,便须在母侧,好生侍奉,不可复似昔日之顽,贻彼忧虑。”陈婳曰:“小妹谨记!”光蕊只觉不妙,问曰:“含璋,此何意也?男子大丈夫,万事不可莽撞而为。”

陈祎轻笑曰:“爹爹错看我了,我却不是那等寻死觅活之人。近年,孩儿常觉此生庸碌,昨夜梦回,见西方有无上佛法,乃幼时心之所向。余欲往西天,拜求经文,以全此愿。”温娇惊道:“我儿,尝闻人言,西天路远,更多虎豹妖魔。只怕有去无回,难保身命。况无陛下许之,擅自偷渡,乃死罪也。”

陈祎道:“我已发了弘誓大愿,不取真经,永堕沉沦地狱。儿已托夷则上书陛下,陈祎无德无能,愿以一人之身,不怕程途遥远,跋涉山川,但求取得真经,祈保我大唐江山永固。”光蕊与温娇听他有这等宏愿,自知劝不得。一家抱在一处,哀声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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