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会员书架
首页 >都市 >【孙唐】泅渡·上部 > 【第五十五章】心有凶狂

【第五十五章】心有凶狂(2 / 2)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八戒道:“头上打了两个大窟窿。”三藏但当行者手重,那伙人落个伤残,教:“解开包,取几文衬钱,快去哪里讨两个膏药与他两个贴贴。”八戒笑道:“师父好没正经,膏药只好贴得活人的疮肿,那里好贴得死人的窟窿?”

三藏道:“真打死了?”兜转马,与沙僧、八戒至死人前,见那血淋淋的,倒卧山坡之下。三藏眼前一黑,险就跌下马。恼起来,口里不住的絮絮叨叨,猢狲长,猴子短。行者道:“师父,你骂我怎得?这群强盗杀人越货,不知造下多少孽来。老孙打死他两个,不过替天行道也。”三藏甚不忍见,即着八戒:“快使钉钯,筑个坑子埋了,我与他念卷《倒头经》。”

八戒心道:“怎得弼马温打杀了人,他倒来使唤我?敢情是舍不得劳动他的好情郎哩!”却呵呵笑曰:“师父左使了人也。行者打杀人,还该教他去烧埋,怎么教老猪做土工?”行者早恼了性子,喝着八戒道:“泼懒夯货!趁早儿去埋!迟了些儿,就是一棍!”呆子慌了,往山坡下筑了有三尺深,软处,一嘴有二尺五,两嘴有五尺深,把两个贼尸埋了,盘作一个坟堆。

三藏忍着头晕,踩着脚蹬下来,行至他身前,却道:“悟空,你跟我七年,我时时教诲,事事相嘱。汝何不入耳?”行者将那强盗落下的包袱以棍挑起,抖了抖,见里头落下不少金银来,却道:“正因入了耳,才知除恶务尽,莫要放虎归山。庶人非命也?血汗之财非家本乎?这等孽障,我除他如何?”

三藏道:“他纵是个恶人,也该官府收押。青天在上,何患公道不至?汝既为僧,须知‘行路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而今造杀诸孽,如何西去礼佛?”行者闻之,见他说辞与幻境中,丝毫无异,却冷笑道:“陈祎啊陈祎,你当真丝毫未尝变也。纵老孙死在你眼前头一回,你也信这世上有公道哩!世间有几个恶霸被收押?又有几个强盗被处死?他既遇老孙,便得遵我的规矩。青天在上,诚能惩奸除恶,达奚南枝与温朔九何至于阴阳永隔?夔犎君何至于逍遥法外?温夷则亦不必枉死也。”

那行者提及夷则,当真往三藏最痛处戳去。兼此言语,亦如婆娑幻境临别,他与陈祎争论那番。长老真个如腊月饮冰,寒彻肺腑。乃曰:“我自是不曾变过,你又何曾变过半分?你至今不知,当日陈氏无妄之灾,竟从何来?你我身在尘世中,便有尘俗规矩;身于佛门,即有戒律清规。汝自是通天手段,亦逃不过两界山五百年桎梏。岂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恶果恶因,皆应己身。”

三藏苦笑,更不与言。自家撮土焚香,却暗想:“这西行路上,万灵阻路。贫僧一路东来,非不得已时,便是山野精怪,亦不忍损伤分毫。独遇此顽徒,我盼他体好生之德,为良善之人。他……他怎不知我引他向善之心,亦不知我怕他误入歧途之心。”又闻其呼自家名姓,昔何等蜜意柔情,今于此景,也不过荒唐。长老叹曰:“怨我,怨我那日见他丢了木猴,一时忘情,倒教他觉得,我离不得他了。今既言陈祎,陈祎遂与你做个了断耳!”

这是三藏离鞍悲野冢,圣僧善念祝荒坟,祝云: “拜惟好汉,听祷原因:念我弟子,东土唐人。奉太宗皇帝旨意,上西方求取经文。适来此地,逢尔多人,不知是何府、何州、何县,都在此山内结党成群。我以好话,哀告殷勤。尔等不听,返善生嗔。却遭行者,棍下伤身。切念尸骸暴露,吾随掩土盘坟。折青竹为香烛,无光彩,有心勤;取顽石作施食,无滋味,有诚真。你到森罗殿下兴词,倒树寻根,他姓孙,我姓陈,各居异姓。冤有头,债有主,切莫告我取经僧人。”

八戒笑道:“师父推了干净,他打时却也没有我们两个。”三藏真个又撮土祷告道:“好汉告状,只告行者,也不干八戒、沙僧之事。”大圣闻言,忍不住发笑。他二人方才那一番言语时,沙僧在远,八戒埋尸,原也只有他两个彼此知情。今闻其云:“他姓孙,我姓陈。”又兼提两界山下五百载风霜岁月,真个将这段孽缘溯本追源。更忍不住想:“师父,你岂是个怕死的?昔白虎岭上,宁给我一纸贬书,凭黄袍怪化虎之辱,亦不吐露老孙半句名号。今急撇清,究竟恐人告你,还是与老孙将那些旧情一笔勾销耶?”

行者怒极反笑,将金箍棒担起,却道:“师父,你老人家忒没情义。为你取经,我费了多少殷勤劳苦,如今打死这两个毛贼,你倒教他去告老孙。虽是我动手打,却也只是为你。你不往西天取经,我不与你做徒弟,怎么会来这里,会打杀人!索性等我祝他一祝。”

遂攥着铁棒,望那坟上捣了三下,道:“遭瘟的强盗,你听着!我被你前七八棍,后七八棍,打得我不疼不痒的,触恼了性子,一差二误,将你打死了,尽你到哪里去告,我老孙实是不怕:玉帝认得我,天王随得我;二十八宿惧我,九曜星官怕我;府县城隍跪我,东岳天齐怖我;十代阎君曾与我为仆从,五路猖神曾与我当后生;不论三界五司,十方诸宰,都与我情深面熟,随你哪里去告!”

八戒沙僧在旁,见那铁棒震得山摇野晃,鸟雀惊飞;烟尘滚滚,流云乱动。皆不敢言语。那呆子咬指担惊,暗想:“好个弼马温,你这般不顾老情人面子,我却看他如何留你?”三藏见八戒沙僧在侧,不往此处看,偶瞥他两眼,一时进退惟谷。长老为师也,行者杀人,他若轻易放过,此后何以自处?唐僧闭目轻叹:“孙悟空……你就当真,半点退路也不留与我么?”

然闻他说出那等恶言,却又心惊:“悟空他……他却不是喜怒无常之人,今日怎就如此行事?”长老细思之,忽记上马之时,行者见自家身上棒痕。不觉黯然曰:“是了,他说得原也不错。彼杀生为孽,皆因我故也。”又思及荣王府一事,愈发凄清。暗叹道:“你谓我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自家却非薄情寡义,见异思迁?今连我几句教诲,亦入不得耳。”意冷之际,更忍不住将方才心里那话也说出:“徒弟呀,我这祷祝是教你体好生之德,为良善之人,你怎么就认真起来?”

行者听长老忽服了软,心下一动。愕然良久,欲自他眼底观之。然那长老眼中太浅,不足盛下心事,口有所道,目即流出。赤诚如斯,半分做不得假。行者回见八戒沙僧的神情,几分轻蔑鄙夷,心下了然:他方才这般一闹,拂了三藏面子,不知又要让呆子嚼多少舌根。再看三藏,欲哭无泪,便知所猜不差。

思及此处,忽也软了脾气,道:“师父,这不是好耍子的勾当,且和你赶早寻宿去。”那长老没奈何,也不肯要他搀扶,只得怀嗔上马。二人冷言冷语,相持不决。行者讨个没趣,乃往前探路去也。

八戒在后,呵呵笑曰:“这才是‘助亲不助理’,若换做你我打杀两条人命,老和尚恐已命猴子绑了你我,往南海请罪去也!难为他自知理屈,又同那弼马温别扭起来,不知做给哪个看来?”

若是平日,沙僧总得劝和,然今日事体重大,他却也暗暗嗔云:“昔打杀白骨精,师父亦为戒律公道,贬逐了他去也。难不成而今,真是日久情深。全不顾我师徒功果么?人命关天,孽由师兄起。非待将来到佛前,并将我等辛苦抹杀了,以替其罪才罢?”他虽有嗔怪,未尝言语,仍赶路去来!

孙大圣有不睦之心,八戒、沙僧亦有嫉妒之意,师徒都面是背非,依大路向西正走,忽见路北下有一座庄院。三藏用鞭指定道:“我们到那里借宿去。”八戒道:“正是。”遂行至庄舍边下马。

毕竟不知庄舍里所居又是何人,师徒又将何所历。且听下回分解!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页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