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下(1 / 2)
清明·下
不过江杳杳最终还是没有吃下一整只完整的清明果, 每种口味都浅尝了一口,剩余的部分都进了裴敬之的肚子里。
揉进面团的艾叶汁没有过筛,保留了捣得细碎的艾叶, 软糯柔韧的外皮中还能嚼到艾草叶所带来的纤维感, 清香绵绵。
清明前后,是品尝螺蛳的最佳时节。清明螺的螺肉极为肥美,沿着河塘摸上一篓,回家清水养上半天,钳去螺尾,用油盐酱葱姜蒜那么一炒, 就是下酒的美味佳肴。
江杳杳自然不会错过这时令美味, 早就吩咐人提早去买了一箩筐回来,一早便已养在水中养着吐泥了。换了几遍水,又加了些白酒与盐, 将螺蛳体内的泥沙都排了干净。
螺蛳用来爆炒或者酱香最为常见, 但如今也正是春笋萌发的季节, 竹笋鲜甜脆嫩,与螺肉也甚为相配,江杳杳便让厨房做成一道春天特供的春笋炒螺肉。
清洗好的螺蛳倒入沸水中汆熟后, 立马捞出过冷水,用竹签子将壳中的螺肉挑出,再用适量的盐、清酱和料酒提前进行腌制。
春笋剥壳对半切开,再沿着笋肉一圈圈的纹路切成片, 冷水下锅,加一勺食盐, 焯水去掉竹笋中的所含的草酸。焯水后的笋片捞起,用冷水冲洗几遍, 能进一步减轻苦涩感,同时也使笋片的口感更加脆嫩。
起锅热油,姜蒜爆香,螺肉易老,先下入春笋片翻炒均匀,待到笋片炒香之后,再倒入螺肉,同时烹入清酱和少许温水,炒至水分被收干后,就可以起锅装盘,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
这炒螺肉,本来若是加点茱萸和花椒,做成辛辣香麻的口味,吃起来会更加过瘾,但江杳杳自打怀孕之后,一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就容易上火,牙龈肿痛,两相权衡之下,江杳杳只能咬牙暂时戒掉了辣瘾,泪眼汪汪。
裴敬之早就被江杳杳也带成了无辣不欢的口味,但江杳杳无法吃辣,他便坚决地也跟着戒了,誓与她“同甘共苦”,凡是江杳杳现下吃不了的东西,他也一并不吃,不让其在饭桌上出现。
除了清明螺,大白鹅在这时候也很是肥美,据说是因为开春后,青草先于树木抽芽长叶,大白鹅在田野间吃饱了新嫩的青草,长得膘肥肉嫩。鹅肉也经常被用来祭祖,故而在清明时节卖得特别好,往往一大早就卖了空。
品质上佳的鹅,用白切的做法就足够美味,肥美鲜嫩的鹅肉保留了原汁原味的口感,蘸上江杳杳调制的白切蘸料,鹅肉充盈的汁水与鲜甜的蘸汁一同流入口中,肉感细腻鲜滑,空口吃或者下酒,都是极好的。
清明节喝的,自然也是清明酒。酿制清明酒所用的是红壳早糯米,酿制的工艺独特,酒味甘甜清冽,口感如同酒酿一般温和,又不失酒劲,饮用时可以根据个人的酒量和喜爱,再加上一些甜酒酿或是白酒在里头,可谓是男女老少皆宜。
不过像江杳杳怀有身孕之人,是不包括在这“男女老少”之内的,不过这可难不倒她,她虽吃不了醪糟,但可以喝澧酪呀。
麦仁和甜杏仁提前浸泡上一夜,去掉外皮,用石臼研磨捣碎成浆,再用孔眼细密的筛网过筛,留下绵润的浆液,倒入小锅中用中火慢慢熬制,直到杏仁麦浆变得浓稠,盛入小碗之中,调入些麦芽糖即可食用,江杳杳又撒上了一层干桂花,既好看又香浓。
裴敬之饮清明酒,江杳杳喝杏仁澧酪,这一顿暮食吃得有滋有味。
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现在倒是停了,空气中飘着春季雨后泥土特有的清新味道。
“出去走走吧。”下午吃了些清明果,暮食又吃得饱,江杳杳觉得有些腹胀,拉上裴敬之去院中散散步,消消食。
雨后的空气清新,院中的花草树木经过春雨的滋润,想来可以抽上不少新芽。
江杳杳对于侍弄花草并不在行,但种点瓜果蔬菜还是拿手的,裴敬之特意在院中辟出了块地给她用来种蔬果。原本她打算在春天播种些丝瓜南瓜豌豆豇豆,种子都挑好了,没想到有了身孕,只好将这活交给了裴府的下人,自己则是拿了几个小花盆,在她的小厨房外种了些小葱和薄荷,方便随时采用。
两人牵着手走在院中,雨后的泥土湿润,容易弄脏鞋袜和衣角,还好院中铺了不少小石板,可以踩在上面避开泥土。
裴敬之见江杳杳的披帛有些滑落下来,擡手帮她穿好:“冷不冷?可别着凉了。”
“不冷的。”江杳杳轻轻摇了摇头,紧了紧握着裴敬之的手,“穿得暖着呢。”
院中草木繁盛,除了江杳杳后种的迎春花,还有不少杏花和桃花也开了,或洁白或粉艳,姿态万千。
两人穿过春意盎然的庭院,来到中央的一棵山茶树面前。
这棵山茶树约有两丈高,繁茂的枝叶如同一把大伞撑开,上面的树叶深绿,
现在不是山茶花开放的时节,待到冬季花期时,满树紫红的山茶花,将整个院子都点缀得明艳。
“这棵山茶树还是我娘在时,我爹亲手种下的,那时小树苗还没我高呢,如今也长成一棵大树了。”裴敬之将手掌放到粗壮的树干上摩挲。
“要不是我怀着身孕,今年我们本该回去一趟祭拜一下的。”
裴敬之的母亲葬在了裴崇的老家。这是他们婚后的头一年清明,江杳杳想着无论如何都该去一趟,祭拜一下他的母亲。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江杳杳如今怀着身孕,不适合舟车劳顿,这事便只能作罢。
“无妨,她本性豁达,本就不喜欢被凡尘俗事所拘束,若是有心祭拜的话,来看看这棵山茶树便好了。”
江杳杳也将手放到了山茶树干上,树皮有些粗粝,沙沙地磨蹭着她的掌心。裴敬之的手伸过来,复住了她的手,抓在掌心里。
“那么你父母呢?好像从没听你主动提起过。”裴敬之握着江杳杳有些发凉的手,发觉有些起了风,便牵着她往卧房的方向慢慢走去。
江杳杳难得沉默下来,很久都没有开口。
裴敬之也不在意,只用他自己宽大的手掌暖着江杳杳的手,又用自己的身躯帮她挡着些风:“若是不想说,也没关系的。”
“如果我说,其实我不是这个世上原来的江杳杳,而是来自另外世界的魂魄,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说胡话,怪力乱神?”
“不会。”裴敬之说得很果断,几乎毫不犹豫就做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