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阿嫘(1 / 2)
第21章 阿嫘
第二十一章
既已得知这醴城并非眼前所见一般祥和平静,平野心中更是一阵不安。亦大哥同无念早早睡去,他却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睡,索性便趁人不注意翻身上了客栈房顶,却见乌云蔽月,就连同那想要见一面月亮的心愿,如今也是不能了。
心中多少有些感伤,平野自嘲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竟有如此心态,他原想吹笛排解一番,又想到身处龙潭虎xue,还是低调些好。
眼见着是无法入睡,平野屏住气息,想要看看这醴城的布局,走着便到了城西,再过一条小河,便是那老翁的住处了。平野自然放心不下,从树影下穿身而过。行至院外,却见一女子早已早早侯在此处。
自月光下,见不得那女子容貌,只见白皙指节在木门上敲了几下,里头传来脚步声。
吱——
年久失修的木门似乎已经不堪重负,只能勉强在黑夜中遮风挡雨,却不知还能维系多久。
“你怎么……是他们又来找你了?”女子见到老翁,不觉潸然泪下。
平野却浑身一震。
这声音他似在哪里听过?
“丫头,你何苦来?”老翁谨慎地打量左右,他脸上身上的伤口犹在,只不过在黑夜里又尽数消散,一时短暂慰藉罢了,待到次日鸡鸣声起,他依然是个奇怪邋遢的流浪汉。
“我昨日听说你又进城闹了一番,你看看你现在,怎的搞得一身的伤?!”女子不似之前在酒铺那般自持,言语之中反而流露出颤抖,足可见两人关系匪浅。
平野心道:难道这两人是有血缘关系不成?
女子自知眼下说话不是个好地方,抹了抹眼泪,提着东西便也进了房子。不多时,女子出门了,回头时望着衣衫褴褛的老翁,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两人正在分别之时,却听得老头叹息道:“阿嫘,马上拿血祭就快要到了,还有反悔的机会。”
阿嫘,想必便是这女子的名字。
只听阿嫘道:“叔叔,你活着,不也为了这一天么?你被那狼心狗肺的东西糟蹋至此,难道是为自己活着?如今我已然有了制服他的手段,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他们说的血祭,想必便是这醴城口口相传的祭祀大典了。
老头道:“那其他人,你可曾考虑过?你的店铺,你的伙计……”
“那都是后话了。”阿嫘眼神坚定,似乎想要将那不齿之人立刻手刃,“叔叔,这之后你莫管我如何,如果我能手刃那贼人为婶婶报仇,哪怕是入阿鼻地狱,阿嫘也绝不推辞。这件事,你我已筹谋多年,断不可因为一时的瞻前顾后,便功败垂成。”
语毕,阿嫘戴上面罩,消失于夜色之中。
平野靠着树干,心中复杂不已。他这才来两天的局外人如今探听道一丝当年秘闻,也该知道这老翁若是活着,定会找那丁员外等人报仇,那丁员外自然不是善类,缘何还能纵着这老翁和阿嫘的密谋?
又或许,阿嫘的身份尚未泄露,那丁员外不过是觉得羞辱老头颇有趣味?觉得老头构不成威胁才如此养虎于身边?
平野算是日子,今日想必那丁员外就要宴请乡里,他若是能趁着人多口杂,混入丁府,或许能找到一丝线索。
东方既白,平野这才按照原路回了客栈,可谁成想一房间,无念已经扑了上来。
“平野大哥!你去哪里了?我不仅担心你,还要担心亦大哥!你们一个两个都让我这样不省心!”平时说这话不过是觉得孩子大惊小怪,但无念眼下已经是面如土灰。
平野忙道:“亦大哥发生什么了?”
“你快来看看吧!”无念引着平野进屋,却见床上青年满脸汗水,脸色发红,嘴唇却惨白。
“无念……你真是大惊小怪……”亦大哥声音发颤,双眼盯着虚空中的某一处,他紧紧咬着牙关,正在用内力护着心脉。
平野见状,背后亦是冷汗直流。
“昨夜我出门前,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就一晚上……”说到此处,平野猛地顿住了,他忘记这亦大哥是个面上纨绔,内在不让人的性子了。想必昨日中的毒,远非他和无念肉眼可见的轻巧。
至少被那毒物所咬的下场,已经明明白白在眼前了。
无念急得眼泪直流,一面问平野眼下该做什么,一面又哀嚎着亦大哥千万不要死在这里。
亦大哥咬着牙,勉强笑着弹了他脑袋一下:“说点吉利的,莫要咒死我。”
平野不通医术,却多少明白此刻已在危急关头。
又想到亦大哥是为那丁员外后山的毒物所伤,如今看来,他是不得不去一趟了。
“无念,你今日就留在这里照料亦大哥。”平野喝了几杯茶,脑子清醒了些,“我出门去找解毒的办法。”
“你去哪里找办法?”无念也是急了,“我看这里就是个阴森的鬼地方!平野大哥,我们还是趁早走了吧,或许出了城,我们就能找到大夫了!”
无念越想越是憎恨:“这什么美酒之乡?我看就是个阴损之地!”
平野知晓他心中难受,他见此情状心中亦是纠结,无念这话却也没错,如若现在离开,或许比从那丁员外手上找到解毒之法能更快一些……
“啰嗦什么!走什么走!”亦大哥却像是醒了,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匕首来,直直刺向小腿的腐肉处,雨点一般的汗水顷刻砸在床铺上,只见男人双眼通红,手臂青筋暴起,握住匕首的手腕却纹丝不动——
“嗬啊!”他低吼一声,那冰冷刀刃已然将腐肉全部挑起。
无念已是被吓呆了,平野心神震荡,却只是见着那亦大哥笑呵呵地问:“我这腿已经断了,可还是要走?不过,如此一来,我倒是觉得神清气爽……只是这小腿的腐肉去了,还有别处。小无念,平野,既然我们已经到了这醴城,我亦某人,可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那小腿上的伤口渗出丝丝鲜血,平野将自己的金疮药递给无念:“这个能止血。”
无念泣不成声:“你们两个……真是疯了。”
他虽单纯,却也明白如今身边群狼环伺,早早逃走以待来日才是聪明,却不想两人竟都不愿意离开,心中自有疑惑和怜惜。
平野道:“无念,若是你想走,我也不……”
“我不走!你们别想着撵走我!”无念大叫一声,狠狠擦了一把眼泪,眼神比之方才更加清明了,“我们是一同来的,之后自然要一同走……这几日,我,我就当是舍命陪君子了。”
话虽豪气万丈,也能听得其中不安。
平野知晓自己劝不动了,倒也不再相劝,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之后,便动身去找了那老翁。
百日昭昭,平野依旧循着昨天摩挲出来的小路而去,一路上听得众人欢呼雀跃,都是为了明日祭祀的大礼。
那些白衣人出没也愈发频繁,平野这才注意到,那些人身上并非披着素净的白布,他们穿着的都是名贵丝绸做的衣衫,针脚裁剪皆为上乘,身穿白衣的女子长袖上甚至还有金丝纹样。
除却这白色,他们这样的姿态,不似什么潜心祭祀之人,反而像是某种豪门贵族特有的习俗。
这天高皇帝远,着实也是有些好处,先不论醴城这前前后后究竟藏着什么惊天秘密,单说这特殊的做派,若是在皇城底下,那也必定被如今那圣上取缔了。
平野到了城西,果然,那老翁依然在院中,只是比起前几日,如今的老翁没了当日的嬉皮笑脸,只是睡在一张破烂的藤椅上,风烛残年。
“老人家……”平野这次并未站在树上,他隔着篱笆,和老人家相望。
老人家充耳不闻。
平野也不恼,继续呼唤了几声。
老人家不动如山。
“老人家,我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求。”
老人家挥挥手:“你想求什么,就去寺庙里求,走走走,来我这个没用的糟老头子面前求什么?你这小年轻,一身武艺不假,脑子却不好使,若是我能求到真经,何苦还在这里受罪……”
平野这次有要事在身,见软的不行,便明白只能来硬的。
“如若是和阿嫘有关,你也不管么?”
一听到阿嫘二字,老人家立刻睁开眼睛:“你此言何意?”
平野道:“我并非威胁,不过是我朋友如今身负重伤,我只能来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