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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罗望着广阔的沙丘,用眼睛搜索,用鼻子搜索,辨明方位,最后将注意力集中在bsp;“香料,”他说,“含量很高,碱性。我有定位罗盘,它里面的电包是酸性的。”
杰西卡站起身,靠在岩石上。
保罗没有睬她,他跳起身,从裂缝尽头的倾斜面跑到了沙地上。
杰西卡看着他走路的方式,时走时停——一迈一步……停,两步……滑一滑……停……
他的步子没有任何节奏,这是在告诉四处劫掠的沙虫,这动静是沙漠自己发出的。
保罗走到那块香料地跟前,铲起一堆香料,用袍子包着,回到了裂缝旁。他把香料洒在杰西卡面前的沙地上,蹲下身,用刀尖拆开了定位罗盘。罗盘的表面掉了下来。他取下腰带,把罗盘的零件倒在上面,取出了电包。最后表盘也掉了出来,剩下空空的罗盘底盘。
“你需要水。”杰西卡说。
保罗抓住脖子旁的贮水管,吸了一大口,把水吐进底盘。
如果失败,水就浪费了,杰西卡想,然而不管怎么样,都没关系了。
保罗用小刀划开电包,把里面的结晶体倒进了水中。起了一些泡沫,又没了。
杰西卡突然觉得头顶有东西在动,她抬起头,看见一群鹰沿着裂缝边缘一字立着,盯着这里的水。
圣母在上!她想,它们在那样远的地方都能嗅到水的气息!
保罗把盖子盖回到罗盘上,摘掉上面的重置按钮,露出一个小洞,可以让**流出。接着他一手拿着这个重新加工的罗盘,一手抓了把香料,回到了裂缝边,打量着斜坡的地势。由于没了腰带,他的袍子轻轻扬起。他费力地走到斜坡上,踢掉几条沙带,搅起一团团沙尘。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把一撮香料塞进罗盘,摇晃起来。
绿色的泡沫从原来那个重置按钮的小孔中流出。保罗把它对准斜坡,在那里筑成一条低矮的水沟。他开始踢掉它杰西卡走到他sp;“上来挖,”他说,“还要挖大约三米,就在这附近。”他说话时,罗盘盒里已经不再有泡沫流出。
“快点,”保罗说,“不知道这些泡沫能使沙固定多长时间。”
杰西卡爬到保罗身旁,他又把一撮香料塞入罗盘盒,摇动着,泡沫又流了出来。
保罗筑着泡沫屏障,杰西卡用手挖沙,把挖出来的沙抛到斜坡下。“有多深?”她气喘吁吁地问道。
“大约三米,”他说,“只能估计出它的大概位置,必要的话,可能得把洞扩大。”他向旁边移了一步,在疏松的沙里滑了一跤,“斜着往后挖,不要直接往下。”
杰西卡照他的话做。
洞慢慢地往下延伸,挖到与盆地表面平行的地方时,还是没见背包的踪影。
难道我估算错误?保罗暗自发问,我当时吓坏了,造成了错误。是不是因此让我的能力有了偏差?
他看了看罗盘,里面还剩不到两盎司的酸液。
杰西卡在洞里站直身子,用手抹了抹脸颊,那双手沾满了泡沫。她和保罗对望了一眼。
“上面那个面,”保罗说,“轻一点,好。”他又往罗盘盒里塞进一撮香料,把泡沫洒在杰西卡手上,她开始在洞的上面那个斜面上切垂直面,手第二次切下时,碰到了一个硬物。她慢慢地拉出一根带子,上面有一个塑料扣。
“别动。”保罗的声音轻得几乎成了耳语,“我们的泡沫用完了。”
杰西卡一只手拽着带子,抬头看着他。
保罗把空了的罗盘扔到地上,说道:“把你的另一只手给我,仔细听我说。我会把你往山下的那个方向拉,你抓住带子不要松手。顶上不会有多少沙子滚下来,这个斜坡已经被固定住了。我要做的是不让沙子埋住你的脑袋,一旦这个洞被沙填满,我就把你挖出来,把背包拉上来。”
“我知道了。”她说。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她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带子。
一下猛拉,保罗把她一半身子拉出了洞,并护着她的头,与此同时,那堵泡沫屏障猛然塌陷,沙子倾泻而下。当一切归于平静后,杰西卡的下半身被埋在了沙里,她的左臂和肩膀也在沙子到疼痛。
“带子在我手里。”她说。
保罗慢慢把手伸进她旁边的沙里,摸到带子。“一起来,”他说,“慢慢使力,不要把带子拉断了。”
他们把背包带拉上来时,更多的沙倾泻而下。当带子露出来时,保罗停止了拉动。他把母亲从沙里救出来,然后一起沿斜坡下拉去,终于把背包拉了出来。
几分钟里,他们就这么站在裂缝里,将背包抱在怀中。
保罗看着他母亲,泡沫染污了她的脸和长袍,在泡沫干了的地方,沙子凝结成块。她看起来像是被绿色的湿沙球攻击的靶子。
“你看起来真狼狈。”他说。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说。
他们笑了起来,接着又哭了。
“这事本不该发生,”保罗说,“怪我粗心大意。”
她耸耸肩,感到成块的沙正从她的袍子上落下。
“我来搭帐篷,”他说,“你最好脱下袍子,把沙子抖掉。”他转过身,拿起了背包。
杰西卡点点头,她突然感到累得不想搭话。
“岩石上有锚孔,”保罗说,“有人在这里搭过帐篷。”
为什么不呢?她一面刷着袍子,一面想。这是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在岩壁深处,对面大约四公里外是另一座悬崖——高高在上,足以避免沙虫的袭击,但也很近,从这穿越沙漠比较容易。
她转过身,看到保罗已经把帐篷支了起来,它那弯梁圆顶的半球面与裂缝的岩壁融为一体。保罗从她身旁走过,举起双筒望远镜,快速转了一下,调整好内部压力,把焦点对准对面的悬崖。晨光下,在广阔沙漠的那一边,是一堵金褐色的山壁。
杰西卡注视着保罗,他正打量着那灾变般的景色,眼睛探察沙漠的河谷。
“那里长着一些东西。”他说。
杰西卡从帐篷边的背包里摸出另一副望远镜,走到保罗身边。
“那边。”他一手拿望远镜,一手给她指着方向。
她望向他指的地方。
“巨人柱,”她说,“都长得瘦巴巴的。”
“附近可能有人。”保罗说。
“可能是一座植物试验站的遗迹。”她警告说。
“这地方在沙漠南方相当远的地方。”他放下望远镜,揉了揉过滤器隔板股灰味。“感觉像是弗雷曼人的地盘。”他说。
“你确定弗雷曼人会对我们友好吗?”她问。
“凯恩斯承诺过,他们会帮我们。”
但沙漠中的人都不要命,她想,我今天就尝到了它的味道。不要命的人也许会为了我们的水而杀死我们。
她闭上眼睛,不再想这片荒地,而在脑中勾画出卡拉丹的一个美景。在保罗出生前,她和雷托公爵曾在卡拉丹有过一次假日旅行。他们飞过南方的丛林,飞临野草丛生的草地和稻谷累累的三角洲。在草木丛中,他们看到蚂蚁般的队伍——那是用浮空扁担挑着货物的人。在近海河段,可以见到三体舰船的白色风帆,犹如一片片白色的花瓣。
一切都消失了。
杰西卡睁开眼睛,望着寂静的沙漠,温度渐渐升高,躁动的热魔开始发威,沙地上的空气开始颤动起来。现在,对面的岩壁感觉像是透过廉价玻璃看到的。
一片沙子倾斜而下,穿过裂缝的开口,沙沙地滑落下来。沙子是被早晨的微风吹下的,或是山顶上即将起飞的老鹰蹭下。当落沙停止后,她却还能听到那沙沙声。声音越来越大,那是一种听见一次就永不忘却的声音。
“沙虫。”保罗小声说。
那声音来自他们的右方,带着冷漠的威严感,不容你忽视。一个扭曲的大沙堆穿过他们眼前的沙丘。沙堆在前部升起,后部扬起沙尘,就像水中的涡流,然后它奔向左方,不见了。
声音消失了,一片归于平静。
“它比我看到的太空战舰还要大。”保罗小声道。
她点点头,继续盯着沙漠的那一边。沙虫经过的地方始终有一个缺口,它没完没了地在他们面前游移,在天际的地平线下召唤着。
“趁休息,”杰西卡说,“我们应该继续你的学业。”
他一下子怒火中烧,但还是克制着,说道:“母亲,难道你认为我们得……”
“今天你慌了神,”她说,“也许你比我更了解大脑和宾度神经,但对生命之气,你还需要更多的学习。保罗,有时候身体会有自己的行为,我会教你有关这方面的本领。你必须学会控制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筋脉。你需要重新练练手,我们先从手指肌肉练起,然后是手掌肌腱和指尖的灵敏度。”她转过身,“来,进帐篷去。”
他弯了弯左手的手指,看着她爬过扩约门。他知道自己不能使她改变这个决定……他必须同意。
无论她对我做了什么,我已经成了其中的一分子了,他想。
重新练练手!
他看了看手,和沙虫比起来,它是多么微不足道啊。
我们来自卡拉丹——对我们这些生命来说,那是一个天堂。在卡拉丹,我们不必建立一个物质或精神的天堂,因为周围的一切即是天堂。但我们也付出了代价,是人们为取得天堂般的生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我们不再坚韧,我们失去了锋芒。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谈话录》
“这么说,你就是伟大的哥尼·哈莱克。”那人说。
哈莱克站在圆形的山洞办公室中,望着对面坐在金属办公桌后的走私徒。那人穿着弗雷曼人的长袍,长着一双浅蓝色的眼睛,表明他常吃外星球的食物。办公室模仿太空战舰的主控中心而造——沿着一堵三十度弧面的墙壁,安装有通讯设备和视屏,旁边是遥控装备和一排射击按钮,而办公桌组成另一堵墙——剩余弧面的一部分。
“我是斯塔班·图克,埃斯马·图克之子。”走私徒说。
“那么,你就是那位帮助我们的好先生了。阁下的大恩,我们必当涌泉相报。”哈莱克说。
“啊……客气,”走私徒说,“请坐。”
一把凹背折椅从视屏旁的墙里伸出,哈莱克叹了口气,坐了上去,他感到十分疲惫。透过走私徒身旁的一个黑色镜面,他可以看到自己的镜影,于是他愁容满面地盯着镜中那张长满疙瘩的脸,疲惫的脸上全是皱纹。下巴上的那条伤疤也随之扭动了一下。
哈莱克的目光离开镜中的自己,望向图克。现在,他终于在走私徒身上看到一丝家族特征——这人有着和他父亲一样的倒挂浓眉,以及岩石平原般的脸颊和鼻子。
“你的人告诉我,你父亲死了,是被哈克南人杀死的。”哈莱克说。
“是哈克南人,或者是你们中的一个叛徒。”图克说。
哈莱克怒气上涌,疲意顿时扫去三分,他直起身,说道:“你能说出叛徒的名字吗?”
“我们还不能确定。”
“杜菲·哈瓦特怀疑是杰西卡夫人。”
“啊……那个贝尼·杰瑟里特巫婆……有可能。但现在哈瓦特已经成了哈克南人的俘虏。”
“我听说了,”哈莱克深深吸了口气,“看来在我们面前还有更多的杀戮。”
“我们不会去做什么引人注目的事。”图克说。
哈莱克绷紧身子。“但是……”
“我们救了你和你的那些手下,欢迎你们到此避难,”图克说,“你说到报恩,很好。把你欠的债还清,我们敞开怀抱欢迎好人的加入。但是,如果你有任何举动,意图反抗哈克南人,那我们将立马除掉你。”
“可他们杀死了你的父亲,伙计!”
“也许吧。若果真如此,那我来告诉你,我父亲是如何回复那些轻率行事的人的:‘石头是重的,沙是沉的,但一个傻瓜的愤怒比两者更沉。’”
“那么,你的意思是不做任何行动?”哈莱克讥笑道。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我将维护与公会的协议。公会要求我们谨慎行事,摧毁一个仇敌可以用其他方法。”
“啊……”
“啊,千真万确,如果你有办法找到那个巫婆,就去找吧。但我要警告你,你的行动很可能已经晚了……而且,我们怀疑她并非你要找的人。”
“哈瓦特很少犯错误。”
“他让自己落入了哈克南人之手。”
“你认为他是叛徒?”
图克耸了耸肩。“这是纸上谈兵。我们认为那巫婆已经死了,至少哈克南人是这么认为的。”
“你似乎知道哈克南人的很多事情。”
“提示和建议……谣言和直觉。”
“我们有七十四个人,”哈莱克说,“如果你真的希望我们加入你们,你必定相信我们的公爵已经死了。”
“有人见过他的尸体。”
“还有那个男孩……少主人保罗?”哈莱克想要咽一口口水,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根据我们得到的最新消息,他和他母亲在一场沙漠风暴中失踪了,连尸骨都没找到。”
“那么,那个巫婆也死了……全都死了。”
图克点点头。“据说,野兽拉班将重新在沙丘登上权力的宝座。”
“兰吉维尔的拉班伯爵?”
“是的。”
哈莱克内心涌起一股喷涌的怒火,他不得不花了一些时间克制住,继而喘着粗气说道:“我和拉班有血海深仇,他欠下我一家人的血债……”他摸着下巴上的那条伤疤,“……还有这个……”
“时机未成熟时,不要冒险去解决宿仇。”图克说。他皱着眉头,注视着哈莱克脸上**的肌肉、突然睁大的双眼。
<!--PAGE 10-->“我知道……我知道……”哈莱克深深吸了口气。
“通过与我们合作,你和你的手下可以找到离开厄拉科斯的机会,有许多地方……”
“我解除我的人与我的任何契约,他们可以自行选择。既然拉班来到了这里,那我选择留下。”
“看你的情绪,我觉得我们不会让你留下。”
哈莱克瞪着走私徒。“你怀疑我的话?”
“不……”
“你把我从哈克南人手里救出,我忠实于雷托公爵就再没有理由。我将留在厄拉科斯——和你……或者和弗雷曼人一起。”
“无论一个想法亲口讲出还是埋在心底,它都是真实的,都具有力量。”图克说,“你或许会在弗雷曼人之中发现,生死之间的距离是非常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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